* 良芷拎了壶花雕,仰首喝下去,边喝边望着下头,有偷情的男女推搡进屋,有挑灯夜读的书生,有喝得烂醉爬在地的赌徒,有对窗相思的姑娘,有偷偷摸进厨房的乞儿…… 她不由感怀,人生百态啊! 蝉虫鸣唧,人影未歇,对酒当空,良芷继续看,看到最后整楼灯影熄灭,虫子也不叫了,院内空空无人,静籁无声。 一个人影翩然落到她眼前,“哟?” 屋檐上步文驰揣着手,看着她身侧七零八落的空酒壶,他皱眉,“你喝酒了,还喝这么多?” 良芷看了他一眼,说赏月怎能无酒。 “瞎扯,哪来的月。”步文驰坐下来,“国公说你整日都闷闷不乐,叫我来看看你,想不到躲这儿来偷窥。” 此处其实就是前几日良芷落脚的客栈。 良芷忍不住问,“我说,你一会儿给我母亲通风报信,一会同我哥暗通款曲,一会又抬出我阿公,你到底哪边的啊?” 步文驰闲闲道:“你这边的。”说着把她的酒夺过来,“分我些。”他灌了口,“难喝死了,哪来的?” 良芷:“这家偷的。” 步文驰:“没品味……” 良芷眉头动了一下,“不喝还我!” 步文驰侧开她,又灌了一口,“哎呀,美酒如刀解断愁!虽然这酒差点儿意思。” 良芷又从侧边开一壶新的,一口一口闷进喉咙,也不说话,步文驰看在眼里,好整以暇说你就这么喜欢他?喜欢的话,干脆争一争,抢过来得了。 良芷说:“争什么,我堂堂一个公主,若是……”她晃头,“和这下面偷情的男女有何区别。” “嗯?偷情?哪儿呢……” 良芷:“……” 步文驰轻咳一下,转回话头,“他说他喜欢那小婢女了吗?” “不知道……” “那你伤春悲秋个什么劲!” 良芷说当初他们差点儿都亲在一起了啊! 步文驰耸肩,若无其事说男人嘛,有时候亲嘴不过是气氛到了。 良芷狐疑看着他。 步文驰有些窘迫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他又问:“你就为这个难过啊?” 良芷横了他一眼,“奇怪,为什么你觉得我会难过?”她猛喝一口酒,“我是生气,我气的是,他竟同我说,‘多谢’!” 她越想越气,话也絮絮叨叨:“怎么也算是共患难了,这么长的时日,我待他很差么,他竟还要谢我,我做了什么他要谢我……” “……” 步文驰沉默了半晌,说:“阿芙,我以前就觉得你缺心眼,原来你是真的缺心眼啊?” 良芷烦躁道:“滚!” “莫气了,大不了回宫找他问个明白!”步文驰幽幽长叹,“哎呀呀,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良芷:“……” 结果是步文驰把她的花雕都喝光了,索性又下去偷了好几坛,自己喝个烂醉,还老掐她。她把他扔房顶上冻一晚,算是出一口恶气。 回到国公府,进了屋,良芷本想借酒好眠,不想却更醒了。 桌上还留有那柄竹骨折扇,半散开,带雾的远山若隐若现。她合上折扇,倒了杯凉水,执着杯盏走到窗边看夜色,院外墨竹遮了半边天,青石砌成的墙跟处不知何时长了一株野玉兰,正随着夜风轻轻摇曳。 良芷阖眼,脑中纷纷杂杂全是这半月的情景,她想到前几天还同他约好一起去赏花听曲。 她问他,那城郊长亭外,最后一季的花宴正好赶上,我们驾马过去,白日看花,晚上留宿,如何? 他从书中抬头,与她四目相接,浅笑说:“依你。”说完又低头,信手翻页。 彼时已近黄昏,暮色打在他冠玉的面庞下,他执一书卷在手,整个人安静,内敛,如同清茶一般隽永。 而她坐在案前,温一盏新茶,想着的是往后,岁岁年年,花前月下。 眼下怕是不能了。 良芷轻轻地叹了一声。 有稀落的步声轧过地面,继而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良芷一怔,急急地将杯盏搁在窗台,跑去开门,“你——”话硬生生收在唇边。 眼前站着的,是一身黑衣的楚高成,他快速道:“你婶婶不知道我来。我只想知道她……” 良芷定了定神,接口道:?“你不用担心,姚咸把她带回宫去了,很安全。” 楚高成这才露出安心的神色,“嗯,我信你。” “……”一番无言,良芷手扶着门,说:“没来及同你贺喜,百年好合啊。” 楚高成闻言,自嘲笑了笑,“不必,我就猜到是你,”他从怀中掏出一对墨色的玉玲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