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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潮


阳说:“我和大哥还要说几句话,你把食盒子给我,先回去吧。”青阳亦不多想,把食盒放下便走了。

    黎佩韦小声说:“父亲刚才告诉我,今年的状元凌渊下午来拜访他了。”羡鱼暗忖,大抵是下午所见之人,但相见之事不宜声张,便也不提,静静地听着。

    “凌渊天资卓绝,才及弱冠,却文采斐然,怕要把一干重臣都比下去。如此奇才,前途无量,朝中众人都有拉拢之心。”

    羡鱼抬起头来看着他。她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黎佩韦看她神情,便知自己的意思她已晓得,怕她生气,还是说下去:“我已打听过。凌渊是家中独子,且父母已逝,人又温和,你若嫁过去绝不会受委屈。父亲下午见了,赞他濯濯如春月之柳,轩轩如朝霞之举。”见她还是一言不发,有些紧张,很突兀地问:“歆子,你还是喜欢白素铭么?”

    羡鱼一怔。喜欢么?她清楚得很,那不过是少女一点春心罢了。若是朝夕相对,那点倾慕恐怕早就会被生活琐碎消磨殆尽。只不过白素铭血染沙场,她的爱意才得以在她心里常青。

    可是她的理智再清明,也管不住自己这颗多情的心。夜深人静时,梦到蛮夷征战,少年将军掉落马下,还是会惊醒,心痛得滴血。

    清眸回转,微微苦笑,看着他道:“大哥的意思我明白了。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去给父亲请安。明日再说吧。”言罢,向他福了福,拎起食盒便走。

    黎佩韦看着她绰约身姿消失在小径尽头,无奈地揉揉眉心。

    没有人看到,少女脸上滑落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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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老爷正在书房里看书,黎顺带着羡鱼掀帘而进,忙把书合上,往翘头案上一放,领她坐到圈椅上,自己也落座。很关切地问:“怎么这么晚过来了,也没个下人跟着。”

    羡鱼笑笑,从食盒里拿出一碟糕点,放到小长桌上。“在路上碰到大哥,和他聊了聊,便让青阳先回去了。”深吸口气,问道:“大哥和我说起,下午有一位凌先生来拜访父亲?”

    老爷深知自己女儿的性子,从来只挑必要的说,无半句废话,很无奈地笑道:“他都跟你讲了罢。”

    少女双眼清明,望着父亲,轻轻念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不再言。

    他其实早知她会同意。已二八年纪的小姐,母亲又去得早,虽然平时娇气,大局上还是很懂事的。

    心疼道:“我知道你都明白,但还是忍不住要啰嗦:不戚戚于过去,不汲汲于未来。往事已过,切莫沉沦于中。”

    羡鱼嗯了声。老爷压低声音道:“你不屑于朝堂权谋,更不屑于官员结党连群,只是我要拉拢凌渊,是有私心的。圣上多疑,朝局复杂,我和你兄长都未必能自保。此人天纵之才,八面玲珑,你若是嫁给了他,后半生或可高枕无忧。”

    抬头看看屋外一两下人迷迷糊糊地犯困,只余家仆黎顺蹲在地上逗着小虫,起身从书格上拿出一本《春秋》,页间颇新,翻出一纸信笺递给羡鱼。“这是素铭出征前给我的,让我在你要嫁人时交给你。”

    羡鱼惊诧间接过拆开,看到几行熟悉的行楷,鼻中一酸,读下去:

    “歆,此去十之八九无还,勿要等我!若有不测,定要再寻良人,嫁人生子。你我若是有缘,来世一定再作夫妻!”

    不觉眼泪簌簌地落,将信笺揣进琵琶袖里。老爷又说:“素铭走前略有察觉,圣上对白家颇为忌惮。白老戎马半生,镇压叛乱、收复失地功勋累累,耄耋老人,轻易除去必会引众臣不满……”

    羡鱼惊地抬起头来,极小声地说:“父亲觉得素铭的死有蹊跷?!”

    见黎老点点头,暗自思忖半晌,心烦意乱,喃喃道:“白大哥对我有恩,若是真如父亲所想……”

    “白素铭最想要的就是你安好!朝堂这浑水有多险恶,你不知道,切莫去趟!”黎老爷一心急,又啰嗦了几句。羡鱼倒笑了。她父亲是满腹经纶的中极殿大学士,却因为妻子去得早,又未续弦,既当爹又当娘,有时和婆子似的爱操心。老爷明明知道她聪明,这些道理怎么会不懂呢!都应下来,又安抚他几句,方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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