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荼荼掏出个小本子,把各国使节主要扫的货全记了一遍,使节们不是成心来哗众取宠的,这些在他们本国一定是稀缺品。 她不光记商品,也听吆喝,一行是一行的门道,听多了也十分有趣。 像不远处,那个拍着胸脯的小贩忽悠得很像那么回事:“十两仨玉杯!童叟无欺啊,您瞧瞧这水头!京城您只管瞧,哪家比我便宜,您拿回来,我照价给您退!” 听着多诚恳啊,实则东市奇珍楼的上等玉杯也不过就这价,这是瞅准了人家要回国,买完就走,没后顾之忧。 穿着红袍的络腮胡子像模像样点点脑壳,大手一挥,叽里咕噜说“犬要”。跟在后头的市署小吏睁只眼闭只眼,给两头签个契,任由外国人挨宰。 唐荼荼听着四面八方的吆喝,左耳倒右耳,没往心里记,心情却轻快了许多。 她挑了间门面干净的茶室进去坐下,点了壶好茶等着。 大晌午的,没什么人来喝茶,连上她拢共坐了三位客人,说书先生不愿费嗓子应付,懒洋洋地背了几首打油诗,背着“凡鱼不敢朝天子,万岁君王只钓龙”,也不知是讥弄谁。 时已过了午正,二殿下久久没来,唐荼荼靠窗坐着,在温暖的太阳底下眯起眼睛,撑着头打了个盹。脑袋快要闪下脖子时,似有人在她脸侧托了一把,给她扶正了。 那道清风又从她身侧游过去,坐到她对面。 “殿下?” 唐荼荼还没醒神,眼见周围好几个大高个儿围着她坐开了,影卫大哥们没穿一身黑,全穿的是便服,她蓦地清醒了:“不不不,少爷!少爷你来了啊。” 晏少昰左右扫了一眼,在茶盘里那排倒扣的杯子底上定了定视线,呵声:“你倒是会挑地方。” 唐荼荼:“嗯?” 她再一瞧,先头那两位客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去了角落里,说书先生也没了刚才的懒散样,去了柜台后垂首敛目站着,沉默的气质跟影卫特别像。 唐荼荼眼神立马变了。 廿一一个一米八高的糙老爷们,今儿莫名其妙地端着腔调,温声细语道:“这是咱们南市上的暗桩点,打探各路消息用的——姑娘瞧见门帘上头的徽记了么?” 唐荼荼回头瞧了瞧,门帘上的徽记图案用了双面绣法,坐里边也能看见,不止门帘,她脚下的砖雕、桌上的老树茶盘上也刻有徽记——那是两片茶叶,画得挺雅致,想是有了早期商标设计的概念。 她进门时,什么也没多瞧,只觉得这家茶室干净,细说起来就是莫名的顺眼,压根没留意这符号。 唐荼荼端详着那两片茶叶,认真记住:“这个徽记就是暗桩点的意思么?” 廿一瞧了瞧二殿下,主子回以平静的一眼。 廿一心里有数了。 “哪能像姑娘说得那么简单?全天下探子一万八,要是靠这一个徽记,岂不是人人都能顺藤摸瓜?万一哪天有探子反水了,从上到下的暗桩一齐笼统全被掀开,岂不是要坏大事?” 唐荼荼:“噢!有道理。” 廿一接着道:“暗桩点的徽记组合复杂至极,一般会取各地商税名册,比如这条街,昌乐坊西外街,街号排序九十三——而在去年的京城商货税目中,课税钱排在第九十三位的,是苏州碧螺春。” “列序在前,所以今年要在这条街上开一家茶室作为暗桩点,也不一定是茶室,茶馆、茶铺、茶寮,也都有可能。” “等到明年,课税名目变了,排九十三的变成了织锦,那这家茶室立刻赁出去,掌柜和小二调换到别处去,改头换面;新来的探子再在这条街上开个织锦铺。” 唐荼荼:“……” 几个影卫都笑起来。 那说书先生笑得颇有些自得:“咱们的暗桩点遍布天下,各省、各府、各城,都有咱们的人手。” “姑娘要是想辨认,就找每条闹市街上生意最冷清的店,拿腰牌给他们看就行。探子不善经营,加之为了避人耳目,不管开什么店买卖都冷清,凑凑巴巴能回本就不错了。正好方便每年挪腾地方,外人只会当咱们经营不善,才干一年就关门大吉了。” ……这群神仙都长了什么脑子。 唐荼荼无言以对,比了个大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