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钟的京城,路上只有寥寥几辆车子经过,一向堵车的内环难得畅通无阻。 车子停在红灯前,陈时序侧过脸向窗外望去,路边有深夜摆摊的摊贩,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从前的某个画面突然跃入脑海。 一张昳丽嫣然的侧脸。 刚到他家寄住的梁梦因,其实没什么特别挑剔的,好像什么都喜欢吃,但又好像什么都吃得很少。 一日晚归,他开车回家,在某个路口,仿佛有神祇指引,他忽然转过了头。 跃过川流不息的车流,陈时序望到了街角的那个纤瘦莹若的人影。 穿着高中校服的梁梦因一脸青涩,高高束起的马尾在风中凌乱,梁梦因随手挽了挽碎发,笑容明媚,宽松的校服裤脚被吹得鼓起。 头顶是簌簌落下的枫叶,被染成秾丽的红,衬得人特娇艳无双。梁梦因和林皎在站在街角,正等着新鲜出炉的烤地瓜。 林皎:“你怎么总是买路边摊啊,陈家虐待你,不给你饭吃吗?” 梁梦因正挑选着红薯,闻言歪过头,侧脸精致柔美:“当然没有呀,他们都对我很好,每天的饭菜都很精巧讲究。” 眼球转了一圈,梁梦因耸了耸肩:“你不懂啦,路边摊才是真的人间美味。” 林皎确实不懂,但这并不妨碍她跟着梁梦因一起吃吃喝喝。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在梁梦因那一长段话里,陈时序准确地抓住了重点——最近家里的饭菜有些过于精致了。 家里来了个女孩,林姿和吴妈生怕她吃得不喜欢,住得不开心,每天铆足了劲折腾饮食。再加上梁梦因正值高三,更是不敢懈怠。 明明是在家吃饭,却像是每天在高档餐厅消费一般。 用力过猛了。 梁梦因不知为何,陈家的晚餐忽然从高档奢侈风转变成了往日的家常菜系。她是都没什么关系的,但显然更喜欢现在的晚餐。 虽然还有些拘谨,但远比之前松弛许多了。 细细想来,这竟然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 陈时序的记忆力一向超群,有时他也没有刻意去记,但许多关于梁梦因的事情已经发生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中。 某些画面是被钉在心口的,当时不觉,但事后反反复复重现脑海的还是那个朝气明丽的侧脸,笑意盎然,美不自收。 梁梦因离开后,京城的秋天已经轮回了四个来回,红枫也落了四个年头。 他很忙,无暇再去观赏四季的变换,也无心去分辨落下的叶子是红是绿,又或是黄。 偌大的京城,遍寻不到一个相似的侧脸,也便没有再去思量其他的念头。 路灯已经倒计时,陈时序眸光微敛,几分冷淡薄光被掩下,渺然无痕,恰似云烟。 在车子启动的那瞬间,他突然开口:“掉头吧。” 祁铮:“?” 祁助理不明就里,怎么又要掉头。 车子停好,他诧异地看着陈时序下车迈向准备收摊的商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陈总,这是准备去买夜宵? 啊?! 来不及诧异陈时序买夜宵这件事,他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难道不是应该他来做的事情吗? 祁铮连忙下车,追了过去。 “陈总,还是我来吧。” “没事。我已经买好了。”陈时序正在等商贩现包馄饨,一个个元宝状饱满的馄饨,整齐地摆放在外卖盒中,然后老板又另外打包了一碗热汤。 祁铮先上前拎起外卖盒,看了看就这样被打包好的生馄饨,犹豫了一下:“不……不煮熟吗?” 是商贩回答的他的问题:“这位先生是会吃的。馄饨现煮出来口感更好,回家烫熟,浇上热汤,喷香。” 祁铮悄悄转向不说话的陈时序,呵呵干笑了几声:“没想到,陈总您这么有生活情趣。” 这大半夜的,居然还要回家煮馄饨。 陈时序淡淡应了声,看着打包好的馄饨,掀开薄唇:“回公寓吧。” 又又又要掉头,刚刚掉过头的祁铮呼一口气,任劳任怨又再度掉了个头。 直到回到公寓的时候,祁铮突然意识到,这碗馄饨不会是给那位梁小姐准备的吧? 哦,不,他现在不能叫梁小姐了,该改口叫“夫人”了。 是陈时序在德国合作商面前亲自承认的夫人。 别人可能和陈总接触少不了解,祁铮算是与他接触最多的人。不知为何,祁铮最近感觉陈总没有之前那般冷漠不近人情。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