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用你伺候,去穿衣裳。”语气比先前要好一些。 宁晏也着实有些冷,拽着衣领弯下腰,将脚心的水擦干净,垫着脚尖,如蹁跹的蝴蝶,轻盈踩到了镂空过水的褥垫上,再趿着绣花鞋出去了。 燕翎这回沐浴时间比较长,出来时,中衣衣领微敞,胸膛还淌着水渍,头发也只是半干,眉宇里的冷色并未褪去,不过比起下午,脸上没有那股紧绷的劲儿。 幸在宁晏早有准备,如上回那样替他将发绞干,烘干。 二人离得很近,闻得到她身上的玫瑰花香。 燕翎撑额闭目养神,心头的疲惫涌上来,却是道,“你坐,我有话问你。” 宁晏心头一慌,就知道他没这么容易放过她,连忙松开他的发冠,退开两步,目光不期与他撞上,他缓缓睁开眼,分明刚刚沐浴过,眼眸却没沾染半点热气,反而是一片肃整,只是胸襟却散开一些,可清晰看到他流畅又有力量的锁骨线条,姿势也稍显随意,多了几分往日没有的散漫与慵懒。 宁晏隔着一张高几,陪他坐了下来,“您问。” 她换了一件桃水红的薄褙,衣裳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几乎将她姣好的身形展现无遗,这是荣嬷嬷特意寻出来压箱底的衣裙,原本是洞房那夜沐浴后穿的,只是没用的上,今夜无论如何哄着宁晏穿上了。 燕翎凝睇她,只觉今夜的她装扮与往日不同,她本就生得明媚,配上这身衣裳,过于妖艳了,就像含着朝露盛放的海棠。 回想她那句“我喜欢的是陌上如玉的五陵少年”,心里不可能不介意, “你如实回答我,你心里是不是有人?” 宁晏脑子跟被雷轰了一下似的,诧异看着他,下意识否认,“没有,我心里怎么会有人?您为什么这么问?” 话落意识到什么,生生住了嘴,白皙的小脸躁得通红。 燕翎眼神凉凉看着她。 宁晏深吸一口气,明白他还在介意那句话,若不说清楚,以后都成心里的疙瘩,便正色道, “世子爷,那只是糊口乱诹的混账话罢了,您千万别信,我心里若有人,根本不可能嫁给你,宁家威胁不了我什么,我也不是那种为了权势出卖自己感情的人。” 燕翎也大抵猜到她是酒后胡言乱语,她亲口解释了,那双含着水雾的眸子,明明白白的,没有一丝撒谎的痕迹,心中那点褶皱总归被抚平。 只是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 她说心里没有人,那就是....也没有他。 他停顿了片刻,又问,“和离是你的意思,还是淳安的主意?” 宁晏苦笑,悻悻道,“您误会了,我害您丢了那么大脸面,心中愧疚难当,那夜,您脸色那般难看,我怕您会休了我,淳安公主她也是关心则乱,哪能真想让我们和离....” 燕翎被这话给气笑,“你以为我在乎那点风言风语,恼羞成怒休妻?” 想到她本意并非要离开,心中总算好受多了。 宁晏不好意思垂下眸。 燕翎至今不与她圆房,让她有什么底气以为他可以饶过她? 屋子里静悄悄的,唯有烛火呲呲的声响。 一段时日未住,墙角的银镀金香炉里熏了一段梨花香,若有若无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燕翎捏着茶盏一口灌了下去,逼着自己将怒火压下, 终归是他的错,没有好好对她,让她对这段婚姻没有半点信心。 宁晏等了半晌,不见燕翎继续,便问, “世子爷,您若是没有疑虑了,我可否问您一个事。” 燕翎视线移过去,眼神微挑,示意她问。 宁晏眼波盈盈看着他,“这件事算过去了吗?您以后会不会揪着不放?” 她就想讨他一个准话,燕翎是信守承诺之人,只要他应下,以后便可拿这话搪塞他,省得他动不动拿出来鞭笞一番。 燕翎一眼将她心思看透,好不容易压下的火,又被她给挑了起来,眼神到了逼人的地步, “你说呢,若整日有人在我耳边嚷嚷什么五陵年少,你让我怎么办?” 宁晏泄气了,绝望地往圈椅里一挪,抱着膝盖陷在里头,小声嘀咕,“那您想怎么办嘛?” 燕翎见她小脸垮起,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心中的气忽然就顺了,担心这小乌龟又缩回去,一字一句道, “宁晏,我自始至终只有一个意思,好好过日子。” 扔下这话,燕翎大步朝拔步床走去。 宁晏彻底松了一口气,燕翎气归气,好像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唤来丫鬟将炭盆收出去,吹灭了桌案的灯烛,不紧不慢上了塌。 大红鸳鸯帘帐被放下,床内的光线暗了下来。 宁晏一面轻轻钻入被褥,一面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燕翎躺在那里,也没盖被子,双手枕着后脑勺,看样子还没睡,她也没吱声,慢吞吞躺了下去。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