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清这一走就是两年。 孙瓴这边也不遑多让,只比他早几步回到孙宅,抖了抖一身的土气,待到桂圆压枝低,镜清才到家。 两年不见,镜清没什么变化,孙瓴也是。两人面对面,却觉犹如千山万水。孙瓴动作轻缓的将人拥入怀中,心中才觉踏实。这一年多的日子里,镜清早就考虑清楚前程去路,他此次回来,是为了做个决断,他心意已决,他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冻成冰,硬如铁,为何竟会被一个怀抱给轻易瓦解?他丢下手中的行李箱,静静在依偎中沉沦,再等等,再等等吧。 日子又回到了两年前,只是家里没有了帮佣,一切都要自己亲力亲为。 两人诉说着两年来各自的经历,其实有什么好说的?日子都是枯燥无疑。一个除了修路就是农活,一个不是学习就是改造。回忆起来,都没有值得下口的地方,两人却缓缓地向对方倾诉,细水长流。 “孙大哥,这都是从台湾寄来的信?”镜清看着孙瓴书桌上一沓厚厚的纸页。 “是啊,我不在家期间,积了这么多封。” “也没个人帮忙递过去给你。孙老爷他们肯定急坏了。” “没大碍,刚回来时已经给他们回了信,报了平安。” “孙大哥,现下家里没有人帮手……”他本是想劝孙瓴再请个下人回来,哪怕……自己离开,他也不会无人照拂。 孙瓴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不是正好过二人世界?”却是背着他的意。 镜清听他这么说,自己心中的那点想法怎么也诉诸不了口。孙瓴也隐隐觉得他吞吞吐吐,像是有话要说,却又如鲠在喉。 两人都竭力想把日子过得跟从前一般无二,可是在大环境中,你只是一粒微尘,一个泡沫,周围的洋人买办不见了,文人绅士少了,妓院酒肆关门了,人流往来的街道空了,南台显得格外寂寥。 树上的金蝉脱了壳。一切既熟悉又陌生,既是故乡又是异地。 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 镜清决定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这话是知易行难,话到了嘴边,他却怎么都开不了口。不就是一句“我要走”吗?有什么难? 偏偏这么一句话,他就是说不出口。每次话到嘴边,又顾左右而言他了。 这日吴汝良又来到家中,后头还跟着几个警卫员,来势汹汹。 “孙同志,现在组织上有些话要问你,你可要老实回答。”说话的是老吴边上的一人。 孙瓴看了吴汝良一眼,才对着那位同志回到:“有什么要问的?” “孙先生现在是否和亲眷有所联系?”吴汝良语气还算和善。 “……偶有书信往来。” “那烦请孙先生把书信都交出来吧。” “这是为何。” “孙瓴,吴书记让你交出来你就交出来。”后边一年轻气盛之人已显得不耐烦。 孙瓴已显不悦神色。 “不可如此。”吴汝良回头对后头的人说了一句。转过头对孙瓴说:“倒没什么大事,例行公事罢了,其他人家也是如此。还请孙先生配合工作。” 孙瓴又哪里会不明白,脱不开就是“台海关系”四字。“那烦请吴书记再次候着,我上去收拾一下。” “哦,我让人跟你一起去,要是有所遗漏以后也不好交代” 孙瓴点了点头,吴汝良边上一青年跟他快步上楼去。 平日里孙瓴总觉着家书难盼,一搜一整,还真不少,小半个箱子。一行人临走前还问了几句别的“不知孙先生和旧日同僚是否有走动?” “不知孙先生最近是否回过坊巷?” “不知孙先生最近有无去过‘新生活俱乐部’?” 孙瓴一一否认。 吴汝良带着人,和和气气的走了。孙瓴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想想哪几个问题,表面上是恭恭敬敬,一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