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听到闹铃的声音,季云衿慌张地按掉。她这一夜睡得不好,总是频繁醒来,想要确信楚红还在自己的身边,楚红倒是睡得沉沉,一夜调整许多姿势,最终逃离季云衿的禁锢与束缚,窝在床角卷走大半被子。 屋外不知是什么天气,深灰色窗帘遮挡全部光线,让季云衿贪恋密不透风被营造得像末日安全屋一样的卧室,她甚至感到床垫在匀速飘动,她们浮在海上,顺着水流的方向游走,漫无目的,那是梦境中常有的感觉,脚踩不到实地,踩到实地的瞬间是从悬崖跌落,从梦境中惊醒。?ō18Ьv.?ōм韣鎵哽薪連載 綪収祉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到7点50,季云衿下床,踩到粉色草莓熊的棉拖上,蹑手蹑脚地拿着自己的衣服出去。在浴室换好衣服洗漱出来,时间已经来不及,季云衿透过半掩的房门看着床上仍在熟睡的楚红,忽然起意从客厅冰箱上拿过便利贴留言,再用卡通冰箱贴将那张黄色留言纸贴到醒目的地方,其实微信发条消息就可以,但这样的做法是她在智能手机尚不流行的年代就幻想过的,那时的爱情电影里情侣同居总有这样的桥段。 她没什么可留言的,黄色便利贴上只有两个字:早安。 季云衿锁门的时候楚红已经醒来——不算醒来,她听着季云衿出门的声音睁开眼,生理期第二天,腹部绞痛的感觉再度传来,被子里的热水袋早已冷透,她动一动手指都觉得累。 睁眼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楚红从床头柜拿过自己的手机,试图用热闹的短视频转移注意力,却听到房门再度被人打开。季云衿尽量放轻脚步,但还是不能做到完全消音,她也听见卧室里短视频的背景音,夸张的像情景喜剧里专用的笑声配音。 两人四目相视,楚红显然没有适应一觉睡醒和人同一屋檐下过日子的生活。季云衿手里提着楼下便利店买来的早饭,一杯滚烫的南瓜粥,一个加热过的三明治。看见楚红醒来,她迅速将早餐递给她:“吃完再睡吧。”她知道楚红的作息一般要睡到中午。 楚红没有食欲,也没有早起吃饭的习惯,看着手机上的时间问季云衿怎么还不走。 “学校很近,我开车过去。”季云衿原本打算骑车过去,省点油钱。 “备用钥匙在鞋柜上。”季云衿出门前又叮嘱楚红道,她给那只孤零零的备用钥匙挂上了一只毛绒公仔,放在鞋柜上很醒目。 开车去学校的路上,季云衿抑制不住地扬起嘴角,莫名笑起来,直到把车停到学校后山的停车场,她还在微笑,完全没有从前上早上九点的课无精打采的样子。 踩着上课铃进到教室,季云衿翻开学生姓名簿又合上,说这节课不点名。学生却不雀跃,纷纷发出嘘声,后悔没有逃课,吵嚷声刚平息下来,有人提出抗议∶“学院要求每学期至少点名三次,老师,马上期末了,还差两次。”第一排站起来提醒季云衿的女生似乎没有恶意,季云衿对她有些眼熟,学生缺勤情况和平时分挂钩,如果她给每个人一样的平时分,对于按时到课的学生来说是不公平的。季云衿只好向她妥协,说最后十分钟再点名。 上次讲到哪里她已经忘记,书上折角页在八九十年代台港文学,通常会被一笔带过的章节,因考试不作为重点,至多出没在名词解释里。于是从李昂的《杀夫》开始,却没有沿着课本既定的框架,反而由新女性主义说到邱妙津,在课堂上大讲同性恋文学,考纲以外的内容。 有低头看手机的学生捕捉到关键词而抬头,眼神微妙,季云衿察觉出几分,心里忽然不安起来,迅速转身擦掉黑板上的「同性恋文学」,又提及李渔的《怜香伴》,声称这是古已有之的题材——清才女吴藻亦曾自作男装小影,向妓传诗:珊珊琐骨,似碧城仙侣。一笑相逢淡忘语。镇拈花倚竹,翠袖生寒,空谷里、相见个侬幽绪。兰釭低照影,赌酒评诗,便唱江南断肠句。一样扫眉才,偏我清狂,要消受、玉人心许。正漠漠、烟波五湖春,待买个红船,载卿同去。 季云衿讲得热切,转过身去长篇板书吴藻《洞仙歌》,却瞥见门外教古代文学的老师沉望青向她指着手表示意。不知何时竟已打过下课铃,季云衿只好尴尬地笑笑,扔掉粉笔,向学生说下课,飞奔着逃出了教室。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