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了,你连眼镜都没有。” “我是近视,看不清远的,又不是看不清近的……” “小弟弟呀,这位姐姐说得对,还是先停一下吧,你的眼睛都要贴在作业本上了。”柜员也急了,或者说她比我更急,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脑门碰在我的掌心,手掌很快被他的头压得很痛。我不知道要在这个时候抽开手。椎蒂也会撒娇似的把头枕在我的手心,然后很快便不满足一样挪过来亲吻我。我才知道他很轻。 “快起来。”我说,“你妈来了。” 屈辰冽不起来。我的手开始局部充血。我的愤怒也开始局部堆砌。我没有说谎,熟悉的高跟鞋踏踏而来,他就好像突然醒了一样挺直了脊背。我收回手。 屈妈妈姗姗来迟:“椎蒂姐姐!哎呀,这次又麻烦你了……” “没事的,屈妈妈。”我笑道,自然而然地走下来,示意她坐这小店里仅剩的另一个座位。 她没有问屈辰冽经历了什么。她没有坐下来。她把包重重地丢在玻璃柜台上,发出瓶瓶罐罐会碰到一起的声响。柜员被吓了一跳,我被吓了一跳,我们以柜台为界各自退了一步。屈辰冽没有。他巨大的,圆滚滚的身躯只是瑟缩了一下,就僵住了。 她开始细数屈辰冽的种种罪过。他去同学家里玩,超过了约定时间,不和家里报备。他下课留下来打扫卫生,没有告诉家里人。他在书店看书忘了时间,连电话也不接。他在补习班下了课去买奶茶,走到了司机师傅没看见的地方。他差点走丢了,就为了一个气球。 我听不下去了。柜员匆匆拿来了屈辰冽配好的眼镜,在屈辰冽戴上试试的时候,屈妈妈再次发出质问,在我听来有尖叫的成分。 “这副眼镜是谁给他挑的?”好像他挑的不是一副眼镜,而是一副面具。屈辰冽没有选那种经典的蓝色半框眼镜,那种一看就是好学生戴的眼镜。他选了一副有着粗粗的黑边框的眼镜,这让他看起来不够聪明,不够乖巧,但也和帅气或者可爱无关。甚至也不显得痞气。他看起来不伦不类。 “我,我喜……” “他戴这个很不错的。”我听到我说,“他试了其他几个,我觉得还要更差。”我看了柜员一眼,毫不犹豫地把这家店卖了,“就这个算了嘛,先应应急。屈妈妈你先带他回去写作业,我把钱付了。” “这怎么好意思!”屈妈妈急匆匆地走过来,作势要掏钱,“这副眼镜——” 很便宜。这就是屈辰冽选这副眼镜的初衷。他不想花我的钱,不想花他妈妈的钱。他想自己解决这一切。扣除几位大朋友的首充重置,这点零花钱是他仅存的钱。 但是他选了让我陪他沿着河走走。所以他自己解决不了这一切。他只能戴着这副眼镜回家去,明天再顶着这副眼镜上学去。运气好的话,屈妈妈会再给他配一副眼镜,在一个充斥着补习班的周末,找一个本可以喝一杯奶茶的间隙。 热闹的母子俩走了,我走去地铁站坐地铁。地铁站也好白。白色突然变得刺眼了,它怎么这么亮。是不是我有视疲劳?同事抱怨说一直盯着电脑就会变成这样。 车还没来。等候的间隙,我闭上眼睛,入眼就是不远处的黑黢黢的桥洞,它要把一切都吸进去。我控制自己移开视线,像在用手柄远程操控镜头,僵直而缓慢,但终于落到地上。河道的地砖是白色的。 非常刺眼的白色。那个时候河道是新造好的,上面甚至还有阳光下会闪闪发亮的粉末。 我初中的时候见过的河。那个时候河水绿得更浑浊,像食堂吃剩了的海带拌入绿豆汤的颜色。彩色的垃圾卷在水草里随波逐流。 ……不是实验外国语。 河道在左边。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