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想,为什么九殿下会跟这种人有交集。 又不由得想起,黛争半夜那事,她看起来那么惧怕郎中,他走近一步,她都要后退三步。 后来更是大言不惭,毫无愧色地说出一些难以启齿的私事。 说来也奇怪,要是别人说出,他都会十分嫌弃。 黛争却不然。 不过,宋仙舟又看她病殃殃的,不忍道:“黛贡士还是多补补身子,莫操心他人的事了。” 黛争“啊”了一声,手指尴尬地绕着药包上的粗线,“我会的,多谢宋大人的好意。” 那看来是没得谈的意思了。 她垂着眼眸,刻意不去看地上还未干涸的血迹,视线却正巧落在大门外的马车上,像是故意往那边看似的。 她看到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撩起了车帘,而它的主人,正静静地望着她。 这个面若冠玉,心似毒蝎的伪君子,墨发高束,目光冷若冰霜。 她不知道他是刚好瞥见,还是早就在那。 她看到他两片薄薄的嘴唇上下微张,不知是不是看了太多次,她单凭一双眼,瞬间读出他想说的话。 ‘过来。’ 他说。 她不想。 她很怕傅兰萧在车上对她做什么,她怕他的触碰,怕他的恐吓,这些是半年前的她怎么也不会理解的。 甚至有一瞬间她觉得,那两个婢女,是不是就是得罪了他才落得那般。 “宋大人,我还有一事相求——我可以坐你的马车回去吗?”她怕宋仙舟耽误了时辰,“只用进城将我放下来就可以。” 话音刚落,那驻在门口的马车已先行一步,只余滚滚轮声。 - 黛争在坊间买了几个包子填饱肚子,便想着可不可以再去一趟魏府碰碰运气,跟魏扶危见上一面也好。 既然魏首辅与兰玖相识,那日过后夫子的事是化作幻影了,但也应能从魏扶危口中打探出兰玖的身份。 这样她好防着他。 真可笑,她自从来到长安后,与兰玖也见了几面,还未知他的真实身份。 且每次都惨烈收场。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她差点忘了,再过几日就是她的生辰了。 阿娘曾说过,她在谷雨时出生,生辰是要吃长寿面的。 她算了算身上的银两,刨去吃穿用度,她可以在那日做一身新衣裳,买两根寿蜡,吃一碗加蛋的长寿面。 这么想着,无论是汝城发生的事,兰玖给予她的压迫,和身体上的不适,都离她远去了。 人在幻想的时候,总是幸福的。 尤其是什么都没有的人,她的梦,是绚烂多姿的。 不再是陌上之尘,脚底之泥。 “向你们打听个事,你们见过这人不?” “她是我们家的亲戚,脑子出问题了,现在我们在找她!” “她可能会伤人,你们看到了千万要告诉我们,我们就住在——”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旖旎梦境,她连往那声音的源头看都没看,就已经想象出,黛策带着姑母,正拿着她的画像,四处寻找她的身影! 他们来找她了! 黛争落荒而逃,一时间,曾经的汝城又在她面前显现,腰腹中的下坠感让她感到加倍的痛苦绝望。 可回到自己的住所时,已经有人在那里等她了。 “争娘,你去哪里了?”赵二娘已经泣不成声,满面愁容,“我、我在这里等了你许久!” 黛争望了望门外,确定没人跟过来后,才关上门,捂着自己的下腹,纠结着表情说:“出了什么事了?” “你有所不知,这几日有一位娘子,瞧着出生着实高贵,每日都叫人来我们画舫上捣乱,说定要找到上次顶撞她的人,不然的话她是不会停下的,我们已经有三日被那些郎君搅得没有开张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姐妹几个就要完了……” 应是那日她不小心撞到的,可已经过了那么久,为什么现在发难? “争娘,我知道这样会令你难为,可是我们也是救过你的人……” 黛争呼吸困难,脑中就像是在天人交战一般,前有虎,后有狼,她形单影只,不可能同时解决两件事。 但也只得先答应下来,哄着赵二娘回去。 她坐在自己的塌上,将脸埋在薄褥间,轻声呜咽。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