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姓王,家里原本有几亩田,但戎狄进了村子烧杀抢掠,不得已带着老娘妻儿出来避祸,王大叔用唯一的独轮车推着痴傻的王阿婆,王大婶抱着襁褓里的幼儿,一家四口,带着干粮和家当,就像这队伍千千万万的家庭一样,浑浑噩噩又迷茫地踏上逃难之路。 王大叔很善心,看小阿朝一个小孩,怕她被坏人拐了,叫她说是自己远方侄女,要她跟在自己一家人身边,还问她带没带干粮。 小阿朝说她有干粮,她怀里除了小匕.首,还塞着早前嬷嬷给包的奶囊子,是一种牛乳干粮,足足有三个巴掌大,比石头还硬,不过只要含一口在嘴里,等它慢慢化开,咸涩带腥的味道充斥着嘴巴,就能顶一天都不会饿。 队伍里大多是紧紧抱团的一家人,但也会有像小阿朝这样落单的人。 小阿朝就认识了一对姐弟。 那是傍晚休息的时候,她艰难用小虎牙啃奶囊子,感觉两道视线紧紧盯着她。 小阿朝一抬头,就看见那对抱膝挨簇在不远处的姐弟。 她们也是小孩子,身边没有一个大人,只有姐弟俩,姐姐八、九岁的模样,身后的弟弟比小阿朝还小,也就三岁,两个人衣服破破烂烂,瘦得不像话,尤其是弟弟,已经瘦成了细细一根杆,皮紧紧包着骨头,小小的脸凹陷,一眨不眨盯着她手里的奶囊子,眼神都是呆滞的。 见她突然看过去,姐弟俩吓了一跳,姐姐下意识把弟弟挡在身后,紧张地看着她,弟弟从姐姐身后探出一点脸,小童因为瘦而显出大得有些吓人的眼睛小心翼翼望着她。 小阿朝沉默一会儿,从奶囊子掰下来一块,递给她们。 姐姐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半响怯怯伸手,接过去,看着凝固的奶脂咽了咽口水,然后只小心掰下来一点点,剩下的递给身后的弟弟。 弟弟狼吞虎咽起来,吃得直梗脖子,姐姐赶紧从怀里拿出水壶喂他喝,拍着他的后背,然后犹豫一下,把水壶递给小阿朝。 小阿朝看了看她,抿唇笑一下,接过来也喝了口水。 小阿朝于是有了一对小伙伴。 姐姐叫小杏,弟弟叫小柳。 小杏告诉小阿朝,她们原本是隔壁州府山里的猎户,因为战乱不得不全家逃难,逃难路上又被匪兵冲撞,一家人走散了,小杏带着弟弟小柳跟着这只队伍走,正是要回家去。 “走散了没关系,我们出来时候爹娘说过,等过俩三月太平就回家去。” 晚上太冷了,她们三个小孩子簇拥在一起取暖,小柳年纪太小,偎在小杏怀里睡着了,小杏轻轻摸着他枯黄的头发,高兴地对小阿朝说:“我算算也差不多了,我带着弟弟回家去,等爹娘来找我们。” 小阿朝抱着圆滚滚的包袱,轻轻地点头:“真好。” 小杏小心看着小阿朝怀里的包袱,她知道,那里面是一颗人头。 逃难的人人都抱粮食、抱家当,可小阿朝抱着一颗人头,因为怕吓到人,小阿朝特意找了块布包起来,可小杏还是曾经无意看见一点,已经腐烂了,散发着隐约的臭气,可小阿朝就像闻不到一样,始终紧紧抱在怀里,不愿意放开。 小杏想起自己之前小心翼翼问过,小阿朝回答,说是她的母娘嬷嬷。 小阿朝没提过她的爹娘,没提过她其他亲人。 小杏想,自己至少还有弟弟,可是小阿朝竟然只有这一颗人头了。 “小阿朝,你也跟我回家去吧。”小杏郑重说:“我们村子很大,山里可以打猎,布置些小陷.阱也能抓到兔子和竹鼠,你分给我和小柳食物,你救了我们的命,我们要报答你,你跟我们回去吧,以后我们来照顾你。” 小阿朝抬起头,看见小杏眼底真诚的光。 她像被暖暖的阳光罩着,抿着嘴巴笑起来。 可是她心里清晰地知道,那是小杏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