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 太太最是疼爱我的。” 郭氏无儿无女, 待她们这些哥姐儿自也会带着一种怜惜,且无论是哪家的哥姐儿,都当作是亲生的呵护,若说有不同,便也只是对宝因这位表外甥女了。 郭氏亲切的握着宝因的手:“陪我去那边坐坐。” 王氏或是知道孙府此次用意何在,在郭氏没来前,便已去和其他贵妇人交际了。 眼下只有她们两人,宝因顺从点头。 她扶着郭氏缓步往人工凿出来的河渠边走去,这儿有着大片莺莺绿草,又立着数十株树,杨柳、桃花、杏花皆不缺,还设了曲水流觞。 侍女见有人过来,赶紧摆好坐席。 宝因屈膝在郭氏对面跪跽,中间所隔是捎带着酒樽的流水。 郭氏跪坐好后,将手从婆子那儿抽回,询问着女子近况:“五娘是去年出阁的?” 宝因颔首,听郭氏又细问是哪日,耐心答道:“九月初二那日。” 郭氏满眼慈爱的点头,哀叹一声:“病了这许久,倒不知时日几何了,连想去观礼也是有心无力,上元节过后身子才好了些,想着花红柳绿的时节,大伙儿同游赏花倒也是一番乐趣,来日......来日......”待说到心中的悲处,声儿也止不住的哽咽起来,“来日去了阴司地府可就瞧不见了。” 旁边的婆子赶忙递去帕子,宽慰道:“太太自生病以来,忧思便愈发繁重,总想些伤神的事,如今说些这话倒让林夫人见笑,再说阴司地府又哪是那么容易去的呢?” “我自个的身子,你又知道些什么?”郭氏接过帕子擦去挂在下颚的泪珠子,嘴里却是连语忿怼,“你倒像是去过阴司地府般,怎就不容易去了?” 自小服侍郭氏的婆子被怼,一口气堵在喉间,又想起妇人病了许久,心中定烦闷,只好白白认下这骂,应和道:“太太说的是,过个十几年待我去了,再来托梦与你,告诉你那儿是何模样。” 郭氏的眼泪淌了更多:“我们主仆还不知是谁先去呢。”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舅母不是自个也觉得上元节过后,身子好了些?”宝因见妇人的愁虑愈发厉害,又见主仆二人唇舌利剑的,恐她们伤了彼此情分,“这便是所谓抽丝,待舅母这场病待抽丝剥茧后,哪还能去什么阴司地府,该是长久享福。” 婆子见女子开口,想着有太太最疼爱的娘子开解,或是能好些,叹气一声便摇头走了,留个清净地给她们舅甥二人。 心中忧绪收住些后,听得女子这番话,忆起往昔,郭氏重重吐出口气,她无儿无女,在府中瞧着光鲜,却难以被待见,只有自个独自坐在一旁,有时被五娘瞧见了,五娘也会一声不吭的过来坐会儿,使得她常常会恍惚,五娘好似就是自己那个苦命夭折的孩子,瞧不得母亲伤心,托生来陪着。 可自范氏外大母过身,范氏也不再常来孙府,来也不会带着五娘。 孙府不来也好。 又说什么长久享福,在这孙府谈何福可享。 叙旧完,郭氏想起孙泰的叮嘱,无奈开口:“五娘,你自小聪慧,也该知这场赏花游宴是为何要办,又为何要请你来。” 宝因从河渠中拿了酒樽,浅浅抿了口,才盈盈笑道:“难道不是舅母想我了?” 这么一句甜蜜的俏皮话,郭氏被逗得乐开怀,也知这是五娘对那事的婉言相拒,五娘才做林家新妇,她又怎能忍心让五娘为这档子龌龊事去被自个丈夫骂。 她也不再说那事,低头时嘴角微微扬起:“是,舅母想你了。” 宝因却莫名的起了些哀伤之思,她想许是这位舅母太过好应付了,若是旁人,定会纠缠不休,要使得她费好一番功夫才能脱身。 郭氏又紧着问了些家常话,宝因听来,发觉她问的都是些自己闺中的事或是在林府过得如何,虽是不解,但也逐一应答。 还未说多久,原先那个绿莺从外头进到观寿园,来到郭氏跟前:“二太太,老夫人叫您过去。” 宝因微蹙眉,瞬息又舒开,思踌不语,郭氏被侍女扶着起身,她也跟着放下酒樽,强忍着脚掌的麻痛,起身行晚辈的礼数相送。 郭氏走远几步,又顿足,闲话这许久,已将她体内好不易积攒起来的精气用尽,这会儿是气若游丝,她回头最后道了句话才走。 宝因回味着那话,长睫覆下,范氏曾说孙家阖府上下也只剩郭氏这么一个清白的人,在远眺着快要消失的那道背影时,又笑叹摇头,她倒是不曾知道哪个近身侍奉的还要喊主子“二太太”。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