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就此作罢,皇帝便还是宽仁慈爱的,若他不依不饶,皇帝依法治国,按十恶嘴处之,谁又敢置喙。 裴敬搏一下朝,便将朝会上所发生的事绘声绘色的写下,混在文书里,一并送了来。 文末还给了句批语:御史中丞骨头虽硬,却也惜命,远不及吾族弟。 林业绥看后,笑而不语。 硬?不过是趋炎附势之人罢了。 若不然三族子弟,御史台怎无人弹劾一句。 他既设下这个局,又怎能让旁人来左右了局势去。 藤纸燃尽后,见灰烬浮起,童官赶忙上前浸湿手指,往炭盆里洒了些水,又去外头端来盏热茶。 没一会儿,婆子来送煮好的药,想起大奶奶走时吩咐的那些话,正要开口,谁知绥大爷先出了声:“你们大奶奶哪去了?” 所幸都是一件事,她搁下黑釉盏,笑呵答道:“江淮郡王府的女官送来了拜帖,大奶奶去正厅接待了,走前还托我跟大爷说声。” 林业绥望着火炭,不言。 博陵林氏与其素来没有任何交情。 * 玫瑰椅上铺了猩红绣芍药的毡子,管事婆子想到大奶奶的身子不便,又额外放置了脚踏。 宝因被侍儿搀扶来到正厅时,已有老妇安坐在椅上。 江淮郡王李湜之,乃是武帝玄孙李安之子,当年宗室大乱,其先人帮助同父异母的弟弟献帝顺利登基并尽心辅佐,后积劳成疾,咳血而亡。 感念兄长恩情的献帝将其子封为江淮郡王,并将最富庶的江淮吴郡划分为封地,郡内赋税及其居民管辖皆属江淮郡王。 除此之外,还恩准世代袭爵,后来献帝之子继位,认为宗室拥有封地易引起动乱,正式下令宗室王爷公主皆不再有自己的封地,只有食邑,但江淮郡王却将仍能以吴郡为实在封地,并居住于那。 只是无诏,终生不得离开吴郡,否则以谋反罪论。 今年元日应诏来建邺,又得皇帝怜惜,便一直留到现在,只是快到仲秋节,江南郡王上书皇帝,自称想回家度过团圆日。 皇帝听闻,又是心疼,赏赐下许多东西。 皆因李湜之双亲皆亡,后祖父祖母也接连逝去,他七岁便承袭了郡王爵位,十年间,由这位老女官带大。 听闻老女官年轻时乃家中独女,读遍诗书,不愿嫁人生子,便入了郡王府去做教书女官,教的这位郡王也是善文会诗,温柔敦厚,待人宽容大度。 收好思绪,宝因走过去万福:“怠慢女官了。” 见三品夫人给自己行礼,老女官连忙起身,低头弓腰的推辞,行了个更大的礼:“我只是郡王府里的一个奴仆罢了,怎敢受夫人的礼。” “女官前来便是代表了郡王,有何不能受?”宝因上前扶起,温婉笑道,“只是不知郡王让女官登府有何事,近来爷感了风寒,不能见客,若有事相商,我自当相告。” “今日不是郡王让我前来。”老女官有些难为情的开口,“我自个儿僭越来的。” 宝因踩上脚踏,转身轻缓入座,又好奇看去。 “不瞒夫人,我已年老,少时离家至今,快几十载,心里眷念故乡,向郡王求了恩典,明年六月便能回敦煌郡去,只是心里实在放心不下郡王。”老女官抬手,拿帕子擦了擦眼泪,“他至今仍还是孤身一人。” 有郡王出面,她那些族老不敢再吃绝户,多年前又立了女户,故乡自是能回去的。 宝因眨眼思索,怎么也明白了过来,她装傻道:“我倒是识得一些世家女儿。”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