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因回头瞧了眼漏刻,已快戌初:“既不吵闹便算了。” 幕帘落下,门前身影不见。 玉藻也去继续忙活了。 瞧见女子回屋,林业绥搁下书,顺手握了她手,夺走干巾,抬手为她擦着柔软的发丝,问道:“兕姐儿今日去哪了,叫你这么着急去问。” 宝因说了福梅院三字,而后又笑道:“太太疼她,又是第一次见,所以留了一会儿,着急不过是怕兕姐儿夜里哭闹起来,白白去扰了太太的清净。” 她说完,抬头去看男子:“爷回来还没去见过太太?” 林业绥低头笑起来,将今日行程老实交代:“午时下值去待了会儿,然后便去了书斋,回来瞧你太过认真,就先去沐浴了,再是喊你用食。” 那便应当知道兕姐儿在福梅院,却还来问她。 宝因不免嗔目:“那爷还问我。” 林业绥把女子发丝慢慢擦到半干,明明是为了试探她会不会对自己说真话,却连理由都懒得编,只说:“忘了。” 他是想当时便将兕姐儿带回来的,可自己不能时时在府中,何必叫女子日后难做。 宝因抬着的头轻轻垂下。 她已想好,若是郗氏真要以孝道为由将兕姐儿带去福梅院住着,自个身为亲生母亲,为此伤心挂怀、食不下咽、日夜啜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再叫玉藻回谢府哭诉一番,毕竟自己在闺中曾那样孝顺,范氏要面子名声,自会做个别人眼中的好嫡母,即便依范氏的性子哪怕不会亲自上府,也会在那些贵妇中隐晦说自己的难处,自家五姐忍受骨肉分肉,自己却没法子云云。 想着想着,玉藻的声音便从外间传来了。 “大奶奶,该喝药了。” 宝因正要起身出去喝,林业绥已开口:“进来吧。” 玉藻顿了顿,随后赶紧挑帘送进里间,匆匆瞥了眼屋内的男女,立马就转身走了。 绞完女子头发的林业绥也起身去横杆处归置干巾。 宝因则捧着漆碗,一口饮尽温热的药汤,要拿起丝帕压嘴角药痕时,男子走过来,先一步伸手为她揩去。 林业绥收回手,于榻几左侧坐下,忽问了句:“苦吗?” 宝因稍怔,直直向男子看去,瞧不出是何神色,她只当是问药,随即轻笑摇头:“吃多便不觉得苦。” 她这么聪慧,怎会不知道。 林业绥拿书的间隙,抬眼看过去,笑着吐出二字:“过来。” 宝因起身下榻,将漆碗放去了外间,再迤迤然踩上男子跟前的脚踏,先发制人的扯起别的话来:“听闻官家欲让三大王乘步撵上朝,三大王拒绝了?” 前些日子,三大王李风不知因何缘故,走在路上竟被地上冻成冰的积雪滑倒,摔断了腿,卧在床上许久,一能下床,便开始上朝。 只是走路仍有些跛。 恐难好全。 细细想来,三大王断腿前的两日,刚得了统领三千屯兵的恩诰,只这一样,便可抵消七大王过半的圣眷。 三大王这场灾难,怕是被人有意为之。 如此看来,皇帝要效仿陇南赵氏,即使三大王没有要争位的心,无法配合,可只要皇帝表露出稍微的圣意,郑氏自会慌乱。 只是这一出,使三大王处于利刃之下,招来各方注意,且皇帝虽宠爱三大王,却并不眷爱郑贵妃,仍还是贤淑妃最得圣眷。 皇帝究竟是要两虎相斗保太子,还是要借此招保七大王,仅是容不得郑氏要除去而已。 许是三大王与七大王过于显眼,太子便如同神隐般,倒无人在意了。 唯一值得说的消息便是东宫那边在去年九月便新诏封了几人为良娣、良媛和昭训,虽都是小官之女,可其中良娣和昭训都先后有了新孕。 林业绥低头翻过手中的《坐忘论》,又牵过女子的手,手指轻轻挠着她掌心:“步撵乃帝王所用,且百官车驾都不能进阙门,若不拒绝,便是真有了僭越之心。”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