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冷问一句:“王烹这步棋,你早便算好了?” “战事变化无常,臣又岂有天算之才,可算到西南匪患,算到三郡守军节节溃败,如此无用?”面对皇帝居高临下的诘问,林业绥淡定自若的抬眼,轻咳两声,徐徐答道,“王桓将军对臣有恩,其子王烹有双儿女,身为大父,不愿看到孙子在边境长大,三月时便写信给臣,恩人之请,臣不得不应,这才擅用权力将其子调了回来,他妻儿也随着来了建邺。” 想到王桓女儿抑郁而终的事,李璋笑了笑,不再继续问:“看子仁那两个侄子争不争气吧。”又见男子咳嗽起来,如父般关怀道,“近来天气多变,你也要多注意身子,这两年你受的伤可不算轻啊,去年被马踢伤的可好了。” 外面风声渐大,如泣如诉。 林业绥淡下声音:“医工说还需养几年。” ... 从长生殿出来后,男子咳疾不再,立在殿前,微垂眼皮,看着被内侍手中的宫灯所照亮的石阶,逐渐被打湿。 这场雨不知何时已悄然落下。 等内侍弓腰上前披好大氅后,他中断神思,伸出泛着玉白的手,握住罗伞的木柄,拾级而下,步入夜色中。 回到尚书省值房时,宫人已尽职的在屋内燃好炭火,摆着两把圈椅。 林业绥站在门口望了一眼,默然将伞递交给外面的人,脱下大氅后,陷入弯曲的凭几中,双手烤着火:“擅入尚书省值房,纵是我也保不了你。” 伪装成内侍的王烹从黑暗中现身,坐到男子对面,将一个瓷罐放在两人中间的高几上:“我大人从隋郡送来的药,治你头疾的。” 林业绥只淡淡扫了眼,不做回应。 闲了四个月的王烹想起调任之事,言语间也露出不满:“当年陛下既邀你入局,这两年又重用你,为何不直接说,要如此麻烦。” 这些日子来,男子看似对西南匪患不上心,却早在皇帝之前就掌握了那边的具体军情,隋郡落下的毛病又复发了。 炭火成灰,林业绥执着铁钳拨开无用的那些:“我已官至尚书仆射,若再沾染兵权,与郑彧他们争相举荐,你觉得陛下会如何想?” 他今夜刚举荐,皇帝便冷声相问。 王烹不敢言,因为皇帝只会觉得林氏也想要学三族来挟制皇权。 “他当初拉我入局,将我当作一枚棋子。”林业绥敛住眸中光芒,“做棋子,便只能按照执棋人所想的路走,但凡偏移,不过弃子。” 如今太子羽翼还不够,必须要有军中的人。 他只需让皇帝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可用,且就在建邺,如今军中还有几人不姓郑谢,要权衡,只能用其他世族,出身太原王氏的王烹用不用,在皇帝自己。 可不用王烹,还能用谁? 林业绥夹了块薪炭放入熊熊燃起的火中。 达到目的后,放下铁钳。 - 雨水顺着瓦檐滴落成线,风吹过游廊只听瑟瑟声。 送走女医后,满屋的主子侍女都陆续离开,继续做自个的活计,福梅院也从酉时始,慢慢沉入一片靛蓝的寂静中。 妇人在佛龛前双目紧闭,捻弄佛珠,行礼拜,口念着阿弥陀佛和八十八佛大忏悔经文。 红鸢站在偏寝门前的廊下,焦急的来回走着。 没一会儿,便有侍女急匆匆从院外赶来,一只手徒劳的遮在头上挡雨,怀中还紧紧抱着从庵庐房配来的寿胎丸。 “怎么也不打把伞,或是穿个蓑衣。”红鸢不等人走近,自己先迎了上去,接过这几丸药后,又关怀了句,“这天生了病可怎么好。” 侍女自个拧干衣袖,露齿笑起来:“走到一半忽然下起来的,也没个准备,也顾不上回去了,淋这些雨算不得什么,大奶奶要紧。” 红鸢心里还惦记着人,叫她赶紧去烤火后,便揣着药丸回了屋,帘子刚落下,骇人的风声就砸在门窗上,她也突然想起什么,立马进了里屋。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