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六郎的身上,宝因吐气,不好多言,莞尔过后,便先转身,绕过座屏,去到屋外长廊中。 屋内的陆六郎与林妙意私语了几句话,也出去了。 脚步声渐近,宝因神色淡下,摇着纨扇,碎发被风吹起:“六郎应该知晓,你母亲当年为何要着急的议下来这门婚事,且还不通过我,瞧上的便是三姐她长兄在朝中的官位,你与三姐成婚,也是林氏的郎婿,她长兄不是没有提携过你,为何不愿升迁?” 陆六郎拱手:“治礼郎一职,我已很满足,且宦海深沉,我不愿与其同流。” 宝因好笑道:“你满足,陆夫人却不满足。”再问,“你这话可与陆夫人说过了?” 陆六郎情绪忽便变得低落:“曾经说过,可母亲总是盛怒。” 宝因闻言,执扇柄的左手止住,尾指勾着坠下的金环,拧起眉心看人,语气不由加重:“你不愿掉进那深沉的宦海中,与朝中的人同流合污,却要让自个的妻子来承担一切?” 崔氏能说出那番话来,便知素日陆六郎在母亲面前也是避重就轻,默认母亲猜想的一切,从不知为妻子辩白半句。 因为他不想惹母亲生气,便连林妙意三次小产,都未必不是因着被那个姑氏私下言语折磨。 小产过两次,又不好好休养,自然就成了习惯,这才会有后面的第三次。 陆六郎认错之态极好,急忙弯下他们文人绝不轻易弯下的脊骨:“是我的错,我、我不曾想到母亲会做到今日的地步,但我待三姐是有情的。” 纨扇继续送清风,宝因轻轻笑着,却又无情揭穿:“在爱之上,还需有护人的能力,如此,这份爱才值得宣扬于口。” 点到为止后,随即她又道:“妹婿大概不知,比起爱,女子更需要的是夫君的相护。” 陆六郎着急起来:“日后我定会好好爱护三娘,还望夫人能...” 似是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宝因缓声出口打断:“我虽是三姐娘家的长嫂,可她嫁来你们陆府,便是你府上之事,陆夫人说得那些话,亦并无值得指摘的地方,我要驳了,传出去便是林氏的过错,走到这种地步,我已说不了什么,待会儿进去能不能护住,便看六郎的了,若护不住,三姐我便带回林府去,你不能护,自有林氏来护,留在这里也不过是让她再形如稿木罢了。” 她今日或可不顾一切的以林氏权势来相逼崔氏,但离开后,又要林妙意继续独自面对变本加厉的磋磨么。 进到屋中,陆六郎倒是开门便见山的说出一句“不愿和离”。 母子二人一番拉扯,最后自是崔氏赢了,只要面红耳赤的怒斥几言,陆六郎便脑袋低垂,不敢再说半句话,一副任由母亲做主的模样。 林妙意一直隐忍的哭声再也忍不住,依在自己丈夫怀中,身似浮萍。 陆六郎赶紧扶着人去了旁边的隔间。 儿子听自个的话,崔氏心里高兴,事既成定局,也自不会再计较这些,反装模作样的对林府的两位主子说道:“妙姐儿到底是为我们陆氏小产的,等身子养好,我再差人送回林府去。” 王氏话里带刺的直接讥嘲:“不必了,身子还是回我们林府去养得好,免得在这里养不好,日后再嫁,还要被前事连累得小产,我们三姐也不是什么金银打造的身子骨,可经不住这样的磋磨。” 这话便是指明林妙意后头两次小产都是陆府侍奉不周。 宝因捧起茶盏,啜饮不理。 到了要走的时候,林妙意夫妻二人抽抽泣泣,不愿相离。 崔氏便命两个干粗活的婆子上前去拉扯开,勒令陆六郎回自己屋里去写和离书。 瞧见婆子对林妙意用蛮力,宝因冷瞪一眼,而后将手中纨扇递交给侯在屋外的侍儿,让人去唤来周妈妈后,徐步过去,嘱咐道:“还劳妈妈先扶着三姐去登车。” 又让王氏也跟着一块先去车驾之上。 妇人有些不放心:“要出了事,我如何与绥哥儿交代。” 宝因也不顾陆府的体面,面上有笑,声音却是冷的:“我留下来拿三姐的和离书,拿了便再无瓜葛,免得日后又有什么牵连。” 如此,王氏才跟着离开了。 待陆府仆妇递来她们六郎写好的书信,宝因接过后,撑着椅手起身:“既已和离,陆夫人便要明白‘有缘即合,无缘即离’八字,好聚好散,夫人若到外头说些折损三姐名声的话,我自也能让你家六郎孤苦一世。”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