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副主任一愣。 老头儿已经道:“你小时候还好,十几岁跟我学徒那会儿,人又机灵,嘴又甜,学东西还快。” 想起过去那些事,他眼里有些怀念,又有些怅惘,“后来东家没了,我们都得回去种地,我还记得你当时拉着我问:‘师父我该怎么办?我们就这么白学了?’所以东北这边一有了机会,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谁知道几年没见,你却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没和以前不一样。” 明明是师父和以前不一样了,有了新徒弟。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老罗笑了声,“以前的你可不会上下钻营,把做糕点的精力用到拉拢关系上。不会东西出了问题,为了卖人一个好就帮人瞒着我。你心思根本没在糕点上,选货的眼光也不如小车,我才想着既然你擅长搞人际关系,当个副主任管人事得了。” 这一点老罗绝对没看错人,看两人在学习回来后的选品就知道了。 车主任选枣糕,又好做又好卖,常副主任选的却是好看又能彰显水平的荷花酥。 不过常副主任能干出那种事,心里显然是不服的,老罗也不想多解释自己的用意,“周雪琴能当上班长,你在背后使了力吧?还有这次偷元宵,难怪你不同意小夏去学习。” “我没……” 常副主任上前一步,刚要解释,就被老罗抬手打断,“两年前你就开始把车间的元宵弄出去,让你媳妇儿去塘沟和瓦房卖,这些我都查清楚了,你不用狡辩。还有红香县那边……” 老头儿自嘲地一笑,“你干出这种吃里扒外的事,厂里是肯定不能留你了。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你自己想办法调走吧,省得我去公安局报案。” “师父!”听他再次提到调走,常副主任终于变色。 “你让人偷元宵的时候,想过我是你师父吗!偷配方给韩富昌的时候,想过我是你师父吗!” 老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骤然暴喝的声音中,是他这些天一直压抑的愤怒和失望,“副主任的工资不少吧,你还不满足?还有那个配方,你知道我和小夏研究了多久吗?就因为小车当了主任,你不满,想把他拉下来,就要把咱们车间的心血卖给韩富昌!” “我没想卖给他!我就是好奇想看看,什么秘方您能告诉夏芍不告诉我……” 有些时候人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往往是真心话。老罗却一句他的话都不敢相信了,“你走吧,自己走还能留点面子,我这个做师父的只能为你做到这了。” “师父我真没想卖配方!我知道错了,您就给我一次机会吧!” 老罗把话说得这么绝,再狡辩,只会让他更生气,常副主任立马改解释为求,“是我没理解师父的苦心,一时想不开,是我糊涂,犯了错!师父你怎么罚我都行,别赶我走!” 恍惚间,老罗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十几岁的半大少年,犯了错,哭着鼻子求自己原谅。 可那时候犯了错,还有改正的机会,现在呢? 他硬下心肠,“半个月,你不走,我亲自去公安局报案。你也不用想着找人来跟我说情,我话撂在这,你不走,我就走,咱们两个只能留下来一个。” 去公安局报案,现在又没有证据小侯和他媳妇更不可能承认。只要他咬死了都是诬陷,再找找人,怎么都能脱身。 后面这一句才是杀招,车间现在没有能接班的,在老罗和他之间,单位一定会选老罗。 常副主任眼底闪过震惊,继而是深深的受伤,“师父。” “你自己看着办吧。”老罗没再看这个从小带大的徒弟,开门走出了办公室。 不到十天,车间就传出消息,常副主任要调走了,去距此四个半小时车程的五城市食品厂。 车间上下尽皆哗然,不明白干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要走。 “江城临江,水太大。我媳妇儿从关里来的,受不住这边的气候,手长了大骨节,腿也老疼,我带她换个干点的地方养养。”对外他是这么说的。 说倒也能说得过去,但就是太突然了,总让人犯嘀咕。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