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他别去。 一边说,一边还在咳,脸上还有他难得一见的,淡淡的笑容。 陈寄北忍不住握紧了那只手,像梦里无数次那样,想要抓住些什么。 夏芍被握得有些疼,却没有出声,好半晌,她听到男人低哑的声音,“因为我妈病了。” 有些事放在心底太久,就像长进了肉里,一翻,连皮带肉扯开来,“她病得起不来了,家里也没有人给她看,我听说岳家庄有个好大夫,就……赶了二十多里路过去。” 一个九岁的孩子,赶了二十多里路,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打听一个陌生的大夫。 等他回来,天都已经黑了,家里乱糟糟的,全都在找他,找被他带走的钱。 一进门,他就被陈父捉住揍了一顿,周围也尽是指责,说他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偷钱,将来迟早要进去。他喊着自己是去给妈妈请大夫了,陈父却说请什么大夫。 说鞭梢去了鞭本在,死个媳妇小破财。 死一个媳妇在他眼里,竟然只是小破财…… “那大夫看不下去,把他劝住了,又进去看了我妈,出来的时候直摇头,说拖得太晚了。我守着我妈到后半夜,天还没亮,她就……他又迅速娶了汪贵芝。” 陈寄北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甚至让人觉得刻板、生硬,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夏芍却从紧握住自己那只手上,感觉到了他的颤抖。 一个九岁的孩子,妈妈病了没人管,他去请了大夫,别人关心的却只是他偷拿了家里的钱。而且这种偏见伴随他直到十五岁,陈庆丰偷了东西赖给他,陈父想也没想就相信了。 “李来娣说你差点进去。” “就是那次,我年龄小,对方没追究。” 也还好他年龄小,不然不是一生都被毁了。 有个会装的后妈,有个偏心的爹,他百口莫辩,当初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现在好了。”过去太沉重,夏芍被男人牵着,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你走了,没人给陈庆丰背锅了。你委屈 了那么多年,这身脏水总算洗干净了。” 陈寄北没说话,脚步也停了下来,远远望着前方。 夏芍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出了村,而前方,就是一片大大小小的土包。 她瞬间明白过来,陈寄北的母亲应该就葬在这里,陈寄北说着往事,不自觉便把她带到了这。 陈寄北大概也觉察到了,沉默良久,牵着她转身往回走。 刚听到那样的事,知道自己是不被期待出生的,换了谁,也不想这个时候去见母亲。 夏芍拉了他,“她说的未必就是真相。” 男人脚步停住,没有回头,看背影肩背绷得有些紧。 夏芍拽紧男人的手,“你爸以为的也未必就是真相。如果孩子是你妈自己弄掉的,何必要等四五个月,前二个月不是更容易动手?如果她不想要你,你哪能真生下来?就算生下来,也不可能平安长大,晚上开着窗,盖被的时候盖住头,孩子就没了。” 幸福的童年能够治愈一生,不幸的童年却要用一生来治愈,不是没有道理的。 陈寄北那么聪明敏锐的人,为什么想不到这些? 还不是有些事在他心里太多年,已经成了结,一旦触及,他便没有办法冷静思考。 还不是已经失望了太多次,宁愿就这么信了,也不想有了希望却再次落空。 夏芍拉了陈寄北往前走,“如果她真的那么厌恶你,何必教你练字,让你跟她待在同一屋檐下。她只要往外赶你,说些伤你心的话就行了,她说过吗?”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