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堂皇的大殿破破烂烂,摇摇欲坠的屋脊靠着石柱支撑,只塌了一半,灯盏也被压塌了,堂间留下一大片昏暗阴影。 穆静殊就处于那片阴影之中,她是最重仪表的人,毕竟对世家大族而言,外貌穿着行制礼节无一不?代?表着自己家族的财力和底蕴,但她此时并不?在乎这些。 她几乎是以一种极尽怨恨疯狂的目光凝视着站在天光之下的宴君安,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宴世侄,见到了你的姨母,为何不?叫?” 宴君安目光如水般沉静,落在女人身上甚至没有起一丝波澜:“你不?是。” 多年谋划被他?一剑劈碎,再也没有可以挽回的余地,宴君安越是风轻云淡,穆静殊就越是疯狂。 穆静殊坐在执法阁最正?中的位置,刚刚宴君安一剑斩下,正?正?好好,擦着她的身体将她的座椅分成了两半。只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点,她就会落得和这椅子一样的下场。 “你知道你的身世对不?对?”意?识到他?言语中隐藏的含义,穆静殊忽然笑了,她哈哈大笑,笑容癫狂扭曲,“谁能想到,你这样的千金之体,居然流着这样下贱的血?” 她这句话让整个大殿安静下来,大家静默不?语,倒不?是在好奇这件事。 主要宴君安的身世前些天就已经传开了,大家虽然明面上不?说,实际上早就当成小道八卦偷偷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不?就是药人嘛,家族为了血脉胁迫凡间女子诞下的婴孩,世家秘辛,被排挤的小可怜。懂,大家都?懂的。 美人又不?是壁玉,白玉需得洁净无瑕,可美人有瑕才更加楚楚动人啊。 有关药人的遐思太多,宴君安经此一役,声?名不?降反增,坊间还涌现了一大批以宴君安为主角的话本,极尽香艳,求购者?络绎不?绝,念虚宗弟子执法巡查之时扫了好几次都?未将这股歪风邪气浇灭。 但...... 亲眼目睹了刚才那足以斩碎神物?的剑意?,众人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甚至离穆静殊又远了些,生怕万一宴君安发难被波及。 宴君安将君子剑收回剑鞘,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恼意?,只是在阐述:“你在激怒我,是想让我杀了你。” 穆静殊怒视着宴君安,可仔细看她的眼睛,可以看出一丝惶恐之意?。 “可既是在念虚宗,自是要秉公处理。”宴君安无视穆静殊的一连串咒骂,冲着柳明彧道,“师兄,交给你了。” 在念虚宗那么多年,宴君安就没叫过他?几次师兄。 饶是柳明彧那么大个七尺男儿都?被吓得哆嗦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勉强遮掩住自己的失态:“穆静殊勾结反贼,残害忠良,应律当废去修为,囚于执法阁密牢,永世不?得再出。” “反贼?”颓势已定,无力回天。穆静姝哈哈大笑,“我是反贼,难道你们就全然无辜吗?” “穆家会做恶事,可世间的恶事,又岂全是我穆家一家做出来的?当年无人敢开口,如今倒清算起旧账来了,无非是觉得穆家再无利可图,当起墙头之草罢了。” “太急了。”巫家弟子揣度着自家掌门的含义,到了此时此刻他?才终于品出了一点道理。 现在上五家除了穆家都?显出颓唐之势,若是再等上几年,也不?需要这场动乱,穆家同样能坐稳上五家第一的位置。 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他?张了张口,想要悄悄询问掌门,却被穆静姝的目光吓得闭上了嘴。 穆婉莲原本束好的发披散开来,涂抹均匀的妆粉早就被汗水融化,露出掩盖在其间的,一张苍老的脸。 再好的驻颜丹也有期限,穆静姝的寿元摆在这里,依靠驻颜丹勉强维持的体面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 穆静姝极尽狠辣,也很有手段。只可惜寿元有限,她若死?去,穆家必定动荡。哪怕存在着光辉未来,这份未来,也永远都?不?会降临。 小弟子看着垂垂老矣的穆静姝,心底却泛起了一阵凉意?。巫高叟看到了弟子的迟疑,将手放在了他?的发顶:“这便是,我们巫家要守的道。”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