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正过过苦日子的人。你现在要问我,十八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我大概率会说,不记得了不重要。可你要问他,十八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他会直接回答,穷和差。 我不知道男人是不是都这样的,遇到事情从不拐弯,事情真实是什么样,就认定了死理,绕不过去。 我其实希望他能过得轻松一些,就是不赚那么多钱也没关系,但他没办法接受以前的生活,就为了能让我自由自在地生活,像个傻子一样,什么也不在乎地付出了他能交出来的一切。 通俗意义上来说,像他这样,已经没办法在体力上比过年轻小伙儿,又有太长的工作空白期的,能在完全陌生的地方找到一份令人满意的工作,很不容易。 更别提上个月,阿今五岁生日那天,他坐在在饭桌上颇为自豪地告诉我,他晋升到管理层了,以后有公司的原始股份,有股票分红,有好多我听都听不懂的好处。那一刻,我是真的为他开心。 / 但我们还是在这件事上起了争执。两个月后,我想让他辞职去小公司做个闲职,他觉得我想得太多了,没答应,说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哪里好了。 / “怎么不多写两句?”沉时问我,“上周我们吵得还挺凶的,说到后面你都哭了。” “怎么没写。一开始絮絮叨叨写了两三页,写完发现我太小气,就都删了。” 倒也不是真话,我们之间经常会说很多婉转的言论,来规避掉一些不必要的较真。实际上,我还是很生气,我一想起他好不容易被人赏识,结果只是给那些挺着啤酒肚的当挡箭牌,参加年会还要给他们的夫人嘲笑穿得穷酸,我就气得流眼泪。 他也并非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只是心里清楚生活中有很多事情是需要做妥协的,不能意气用事。 “所以是因为这件事,才要拿着放大镜来寻找我身上的独特之处,好叫读者和沉女士觉得我是个很厉害的人么?”他还坐在我给他安排好的模特专用椅上,有一言没一语的同我搭话。 嗯。我点头。 他巧妙地扭头看了眼窗外,看见外面的阳光正好,春天快要来临,冬天即将退散。然后指着落地窗外的绿色草坪,问,“你猜猜我现在看那株小草,心里在想什么?” 我跟着他的视线偏转,望见了一丛丛绿油油的新草。一丛丛,得有成千上万,我不知道他指的到底是哪一株,所以搁下了手中的绘画工具,朝他走去,站在他的身后朝他所指方向眺望。 “生机勃勃?”我知道草作为意向的很多种含义,却唯独猜不透他心里想的那种。 “不对。”他摇头,公布答案,“我就是那株草,我和那株草其实没区别。我和你画在画框上的褶皱也差不多,我本身是很普通,很不起眼的人。你写不出这个番外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我太普通了。” “阮阮,还好沉女士选你来写,要是让我来写你,我嘴这么笨,写不出你的美好。” / 我以前是个很悲观的人,在遇到沉时之前,我从来都不信永恒的感情。 具体到底有多悲观呢。还记得以前看过的一个故事,故事内容忘得差不多了,却独独记得文章的最后一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 现在不是了。 所以我不会承认沉时是个很普通的男人。 虽然他到现在都没有更多的爱好,没办法抽出更多的时间陪我,不会说各种感人肺腑的情话,虽然他穿着普通,能省则省,把工资全部给我,每个月就领个两三千,但他永远都是我眼里最特别的那个。 / “你怎么又哭了?”他问我,说完拉着我的手,要我但他怀里坐会儿,“还生气的话,我给你道歉,这次一定多说几句。” “没生气。我就是忽然想起了以前特别喜欢的一句话。觉得……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我还盯着那株小草,我坚信它肯定有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只是我观察力太差了,看不出来,也没办法组织语言说出来。 “什么话?”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来,给我仔仔细细地擦眼泪,又给了我一个拥抱。 “我以前觉得,两条濒死的、离开了水源、不得不依靠对方唾沫生存的鱼,一定不能在一起。因为多倒霉啊,偏偏就是它俩脱离了水源,也许换一条同行的鱼,就活了。所以分开,再也不见才是最适合他们的结局。” 沉时不一定知道这个成语,他对小说之类的东西不感兴趣,所以有模有样地听着,附和。 “可我成为了那条鱼后……” 我才知道我错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