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传来一道声音。 许幻竹以为他要与她客气,头也不抬道:“没事,你毕竟是为了我才伤的,我帮你上个药理所应当。” 继续揉搓。 “不是,你上错手了,是这只。” 黑暗中,许幻竹揉着的那只手忽地翻转过来,拉着她的手腕,引着她往另一个方向去,最后落在另一只手腕上,他才缓缓松开,继续说:“在这里。” 声音里好似压着些戏谑。 许幻竹突然无言以对。 这家伙好像总能让她吃瘪。 她假装无事发生,默默把手上的药膏点在他腕上,继续揉搓。 腕间传来一阵阵热意,时霁看她低头忙碌的样子,不大忍心继续戳穿她,她拿得是止血祛疤的药膏,而他的手腕是肿了,不是破了。 与其上这个药,还不如去外头掬一捧雪来滚一滚。 不知道她这般的自理能力,这些年是怎么过下来的。 许幻竹忙完以后,扫了他一眼,拍了拍手道:“你先休息着,我出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路。” 她还未起身,时霁忽地拉住她,“天亮再去吧,师尊。”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这人的这声音里听着竟还有些可怜巴巴的意味。 “我就去看一眼,马上就回来。” 许幻竹觉得自己好像在哄小孩。 时霁还不松手,反倒抓得更紧了。 她这才认真起来,想起之前的种种,譬如在青云秘境之中,那晚他领着其余几个弟子一起在密林里穿行的时候,还有陷入魇境中他一个人躺在树下的时候,他那时的表情就不太正常。 正如如今不由分说地抓着她不让她离开时一样,脸色紧绷,呼吸沉重。 那模样似乎是……许幻竹眼中忽地闪过一丝促狭。 然后顺着他抓着她的力道缓缓地靠近,直到在一片黑暗之中感受到少年缓缓吐出的灼热气息和寂静无声中无比清晰的心跳声时,她才停住。 她盯着时霁的双眼,一字一句开口道:“时霁啊,你-是-不-是-怕-黑?” 她说得极慢,语气笃定,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语调微微上扬,还带着几分兴味。 洞里虽黑,但他能清楚感受到许幻竹目光的注视,感受到她忍着笑的这种类似捉弄的行为,他缓缓闭上了眼,慢慢吐出一口气,也不松手,也不回话,便如一只被猎人牢牢攥住的猎物一般,僵直了脖子,做着最后的抗争。 许幻竹看他这模样,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露出一副‘终于叫我发现你的弱点了’的得意表情,十分肯定道:“你果然是怕黑啊。” “那既然徒弟这么怕黑,为师自然不能丢下他一个人在这。” 她往后退了退,缓缓坐下,衣角扫到他突然空落的手掌,声音中的调笑意味十足。 她后来又说了许多。 时霁认命一般地缓缓收拢手掌,便是不去看她,也该想象得到她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 他的确是有些怕黑,大概是因为从前在时家过于顽劣,所以三不五时地被时谦罚去祠堂或是后山跪着。 那时候整夜整夜地呆在那儿,长夜寂寂,无人说话,他起初只是有些不喜欢那般被落下的烦闷滋味。 真正对这无边暗色生出恐惧与心魔,还是诛魔台上那一晚。 他侧过眼去,许幻竹说得累了,已靠在洞壁上睡了过去,耳边响起她浅浅的呼吸声。 他不动声色地朝着她的方向挪近了一寸,肩膀轻轻挨着,一只手捞起她垂散在地上的袖摆,紧紧地攥在手里…… 岩洞外的积了有些高的雪块落在地上,发出轻缓又柔软的声音。 像是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的前夜。 第27章 新弟子们跟着各自的师尊下了山去历练, 如此一来,青云天宗的学堂里都要安静许多,只剩下几个洒扫弟子偶尔来清扫房间。 榆林将此次下山的人和该给几个带队师尊送的东西都列了清单, 整理好之后给储殷送了过去。 “宗主,传送符、丹药、通讯符等一应的物件, 榆林都已经给各位仙长送去了,这个时辰, 想必他们都已到了要去的地方。” 储殷接过单子, 粗粗瞄了一眼, 突然停住, “这给许幻竹送的传送符是从我的书桌里拿的?” “是的,到许仙长这里, 正好缺了一份, 宗主说让我去您屋子里找, 我便拿了书桌里的, 可是有什么问题?” “倒也说不上是问题, 只是那符沾了米汤, 用起来怕是效果没有那么好。不过应当也不妨事,等你手头其他事情都忙完了,便与他们一一联系一番, 确保他们都安全到了。” “知道了。”榆林点点头,还站在储殷跟前没打算退下。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