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灾; 离开司樾独自闯荡的这些年,年年处处都有灾。 三分天灾,剩余七分皆是人祸。 和人祸相比,妖邪之害根本是不值一提。 恒子箫总算明白,除魔卫道,为何除魔在前?,卫道在后。 “我也终于明白,师父为何赐我金鳞匕。”恒子箫道,“这世间用长剑处实在是少之又少。” 十九岁的开年,西?北雪还没化,一场地动房屋倒塌,压死了成百上千的百姓。 恒子箫十九岁的生辰,跪在雪地里,用匕首翘起巨石,从石下拉出了一只颤抖的手。 他拿着匕首漫山遍野的采药,割断一条条绑带;分割了无数头?家畜,拨亮了几个?百灶台的火光。 “师父,”恒子箫低垂下头?,“这世间为何这般苦……” 那年漫天苦雪,断壁残垣上是痛哭流涕的哀民,有些人闭着眼无法哭了,旁边的亲者便替他加倍地哭。 恒子箫并不认识他们,可身处冷冽苍茫的天地间,他亦迷惘地流下泪来,等雪停风歇、脸上的泪痕冻结成霜后,他便成了十九岁。 司樾看?着她,笑叹一声?,“‘我见诸众生,没在于苦海’——你小时候不就抄过这一篇?既生在苦海,又怎么能?不苦呢。” 恒子箫抬眸望她,黑眸里闪动着一旁跳动的灯火。 “各人的命,只有各人自己能?改。你我区区凡人,哪有改命的神通。”司樾抬手,搭上了他的头?,“只管顾好自己,不给?旁人带来灾祸就是功德无量了。” 这句话恒子箫有些耳熟。 他想?了起来,这是他小时候求司樾替他去除背上的刺青时,司樾对他说?的话。 司樾没有抹除他后背上的符,让那印记伴随着他一生,直至功德圆满、羽化成神。 少年时期,恒子箫以为司樾是在鞭策他,激励他尽快提升,因此每每突破都迫不及待地去看?背后的刺青淡了多少。 而今,他在凡界走了一遭,方?才明白司樾的用意。 她让他记着自己所受过的苦难,将心比心、不施苦于人。 这么多年来,他时常会想?起幼时和纱羊的争辩。 他反驳纱羊说?,鸡血鸭血吃得,人血为什?么吃不得。 那些话没错,如今的恒子箫和当年的纱羊一样?,无可辩驳。 只是看?过了许多后,他再也无法理直气壮的开口,像是学习御剑时那样?,他本以为辟谷是为了修清静,是为了免去吃饭的麻烦,可原来却是为了不忍而已?。 人血吃不得,鸡血鸭血又何尝忍心。 恒子箫望着司樾,想?起了她方?才的大?快朵颐,又想?起了她带他去何家村,让他直面槐树。 司樾真的那么爱吃俗食么? 恒子箫不知道,他只是突然想?起幼时抄写的佛经所言:六道众生,堕于地狱者,非肉.身堙灭于世者,不可轮回转生。 司樾是否贪财、是否嗜吃,乃至于司樾到底是什?么——这些事情?没有随着相处时间的变长而清晰,反而愈发扑朔迷离。 从前?恒子箫以为她是妖魔,如今,却认为她自天而来,为的是救苦救难,令世间少些折磨。 他愈发茫然,这世间信仰的是神,为何司樾却比神更爱天下万物。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