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龄已高。说句不好听的,她还能活几年?难道我尽孝心都是错吗?’结果,你俩猜怎么着……” 敬亭颐听得认真,顺势问接下来的走向。 卓旸被她这道钩子勾得心痒,让她不要故弄玄虚,赶紧说罢。 浮云卿笑得不能自已,“结果这套话术说了三十年。‘我娘今年六十,还能活几年?’‘我娘今年七十,还能活几年?’‘我娘今年八十,还能活几年?’你俩是没见爹爹的脸色有多好笑。偏偏他没辙!老夫人是他岳母,他只能认栽!” 明明是给别人讲笑话,结果反倒把自己笑得捂着肚打滚。 其实浮云卿说的这些事,家家都发生过,并不新鲜。可这些不新鲜的事,于敬亭颐与卓旸而言,却无比遥远,甚至虚无缥缈。 他们从不知,过年竟是这么丰富多彩的一件事。 浮云卿说,欢欢乐乐过大年。届时京城里炮仗声不断,兄姊们拖家带口地齐聚禁中。围炉烤火,闲聊噇酒,在更夫敲响的梆子声中,一起守岁。 次日拜年磕头,来往道一句新禧。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会换上新衣裳,挨家挨户串门拜访,讨要核桃干果。初二走亲戚,年青辈免不了要登台唱曲背诗,被各家大人烜耀一番。 这些于浮云卿而言,都是过够过腻的事,然而却被敬亭颐与卓旸向往。 虢州庄的新年,是死一般的岑寂。惠嫔,前朝最后一位名正言顺的贵人,死在数九寒冬。 大年初一,是敬亭颐的生辰,也是惠嫔的忌日。 在敬亭颐看来,是他的出生,克死了他命运多舛的母亲。他没享受过母爱,没享受过拜年的滋味。 起初庄里很穷,衣衫褴褛是常事。敬亭颐穿得破破烂烂,手脚冻裂,发抖打颤,但仍埋头苦学,埋头苦练。 卓旸常戏谑地笑他,打小就是内敛性子,闷得像死人一样。别的孩子点炮竹炸牛粪时,敬亭颐在冒着风雪练剑。很长一段时间,卓旸都没见敬亭颐笑过。 敬亭颐不笑不哭,恍似一具行尸走肉,比死士还像死士。 敬亭颐说得对。恼人的秋风,总是裹挟着数不清的砂砾,净往眼里窜。 砂砾磨着眼睛,眼里酸,鼻腔酸,差点淌出热泪。 卓旸想,幸福的日子过多了,人就会变得矫情又脆弱。 他起身说去解手,浮云卿啧啧两声,嫌弃地摆摆手,让他快去快回。 卓旸当然不是去解手。他寻来帕子擦泪擤鼻,可心里那股酸劲,怎么都消散不了。 再踅回檐下,遥遥睃见浮云卿躺在敬亭颐怀里,捧着一册话本子出声读。 卓旸并不急着往前走,躲在廊柱后面,侧耳倾听这俩人的黏糊话。 浮云卿读到最后一页,“这对璧人,在亲朋好友的欢呼声中,慢慢走向婚房。满堂欢乐,唯独侍奉新郎多年的小厮,痛哭流涕。众人不解,问他为甚哭得这么伤心。小厮擤着鼻涕,泪眼朦胧地看向婚房。” “小厮感慨地说:‘家主已经十年没笑过了。’众人哄笑。全文终。” 浮云卿撅起嘴巴吐槽:“这些话本子里,总有小厮或婆子说:‘家主已经十年没笑过了。‘小娘子是家主带回家的第一个女人。’真是俗套。” 敬亭颐笑弯了眼,环紧浮云卿,拿起一册新的话本子,翻开第一页,读给她听。 “话说荆州有位卖油郎,姓张,单字成。某日赶集卖油,遇一小娘子……” 卓旸边听,边编着狗尾巴草。 抬起眸,见敬亭颐笑得真诚坦荡。 此时此刻,敬亭颐是真的幸福开心。 卓旸想,话本子里俗套的故事,其实都不断地发生在世人身上。 小厮说得真对。 卓旸默念小厮的话。 “敬亭颐已经很久不曾笑过了。”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