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沉沉睡着,心里不是滋味。 中毒引起发热,发热又引发了之前的病根。没个十天半月的,人恢复不了精神。 浮云卿捞起热水盆里的汗巾,拧干水珠,敷到敬亭颐额前。 “他歇在信天游,夜间麻烦卓先生你好好照顾他。”浮云卿感慨道,“命运多舛,大抵如此罢。我辞了后三天的赛事,陪着敬先生。卓先生你要是想去射猎,随时都能去。不要因为我与他这事,耽误你做事。” 卓旸站在浮云卿身后,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他竭力稳住话声,“您都不去了,那臣去还有什么盼头。再百年一遇的稀罕事,没了盼头,哪还有乐趣可言。臣想留下来陪您。” 卓旸厌恶如今的自己。 他会因浮云卿多看敬亭颐几眼而吃闷醋,会无时无刻地想,要是驸马之位属于他,浮云卿会不会多看他几眼。 几月前,他对情爱不屑一顾,甚至动过伤害浮云卿的念头。而今,他像是魔怔一般,扎在情海里不愿出来。 他总算体会到了敬亭颐的心境。纠结惧怕,又忍不住上前试探,用代价惨重的痛,换取一撮微乎其微的甜。 敬亭颐尝过甜头,可他连甜头都没尝过,全是在品味痛苦。 他的话外之意是在说,浮云卿正是他的盼头。 卓旸心里骂自己卑鄙无耻。他竟然当着敬亭颐的面,对浮云卿表明心意。他庆幸敬亭颐尚在昏迷,不会听到他大逆不道的话。 叵奈浮云卿根本没听出他话里的小九九,反而给敬亭颐焐着手,赞他说得对。 “敬先生不醒,我也没有盼头。晚间与爹爹争执,他不在,总觉自己少了条坚实的臂膀,连抗议的底气都没有。原先无比期待这次秋猎,一是想见见行香的面,二是想跟敬先生一起做许多趣事。如今我见过了行香,我俩聊得来。可敬先生却倒下了……” 她用天真无邪地语气问他:“卓先生,你能懂我的心境吗?” 卓旸避开她真诚的眼神,撒谎说不懂。 浮云卿早就知道这个答案。谈不上失落,说不上惆怅,不懂才符合卓旸的脾性。 她絮絮叨叨,与敬亭颐说了很多话,尽管敬亭颐听不见。 卓旸望着浮云卿的背影,他在心里,也跟浮云卿说了很多话。 他不懂,他怎会不懂。期望反复落空,失望纷至沓来。这样的糟心事,他经历了无数次。 他很想告诉浮云卿,其实他吃过的苦,不比敬亭颐少。 她说敬亭颐命苦,他又何尝不是?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不是皇子,只是一个过时的世子。他该跟明吉一样认命,死了不该有的心思,好好为当朝做事。他想,他就应该死在太.祖逼城那日。他陪着亲朋好友死,死了就不用再经历后来的颠沛流离,忍辱负重。 他做的这些事,到底有什么意义? 推翻定朝,继续做世子,再然后呢。 他荒芜的内心,默默接受着所有摧残,痛到麻木。这些麻木亟待宣泄,于是他揿紧剑柄,没日没夜地练武。汗水洇湿衣裳,渍出痱子,仍不想停。 停下就该想复仇造反的事。刘伯告诉他,虢州庄里的人,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就是为了见证他与敬亭颐联手创造出的奇迹。 所有人都将他与敬亭颐并在一起。可笑的是,他的确哪里都不如敬亭颐优秀。 他的武功,他编狗尾草的技巧,他引以为傲的所有,都遭敬亭颐碾压。 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集在敬亭颐身上。甚至他那从未拥有过的初恋,都深切地爱着敬亭颐。 他该怎么比,他要拿什么去比。 卓旸思绪混乱,走上前拍拍浮云卿的肩,“我们出去罢,他需要休息。” 原本只想与浮云卿并肩站在廊下,说会儿贴心话。不曾想浮云卿却问他:“卓先生,你能陪我坐在屋顶上赏月吗?” 她似是从伤痛中走了出来,笑吟吟地仰头睃他。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