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旸也裹紧氅衣,心里叹巩州的冬天真是冷得渗骨。打地铺冷,但他不后悔。于公于私,他都得坚守底线,时刻提醒自己的身份。 他是浮云卿的先生,是教育她的长辈。哪有长辈跟年青小辈共睡一张床的道理。再说,朋友妻,不可欺。虽说他将自己视为第三者,可心里那道防线,怎么也跨不过去。 浮云卿想不想是一回事,他做不做是另一回事。 正因她天真良善,他才得起好带头作用。 他得展示给她看,男人就得时刻铭记男德——不暧昧,不主动,不接近。 他是见不得光的第三者,但他的爱不是。他爱得坦荡光明,不掺带半分霪念邪欲。 那张柔软宽敞的床榻是一张密不透风的蜘蛛网,一旦他投身进去,就会被蜘蛛网拖到深渊里面。 那样他的爱就不再纯粹,他不愿这样。他还是想与她保持一些该有的距离,交流攀谈得体,时刻保持警惕,扫除危机。 就像今晚这般,他侧躺在氅衣铺上,阖眼假寐,听着屋外的动静。 “咔嚓——” 卓旸猛地坐起身,握紧剑鞘,“什么声音?” 这厢浮云卿意识朦胧,差半步就要进入梦乡。悠悠转醒,见床尾有道黑魆魆的身影,一动不动。 像个索命的鬼魂一般。 浮云卿兀突突地拍着胸口,“卓先生,你是成心吓我吗?” “咔嚓——” 又一阵清脆的声音,荡在卓旸耳边。 卓旸睡意全无,骤然站起身,快步踅到浮云卿身旁,把浮云卿吓得半死。 她捂着悸动不安的心,大喘着气,低声斥卓旸:“做事前,好歹跟我说一声。” 卓旸眸色慌乱,拿起短刃直往她手里塞,“外面有动静。听起来,像是人头落地的声音。” 这一句,惊得浮云卿没了半条魂。 “人头落地?”她雌懦地吞咽了下,“我怎么没听见。” 这会儿再睁眼,已经能看清屋内的陈设布局。 浮云卿对卓旸的话存着疑。 她与卓旸出门,死士跟在身后。就算有人头落地,那也会是死士处理了虢国夫人派来的刺客。 她信死士,因着死士由敬亭颐亲手培养。虽然跟敬亭颐闹了别扭,但她从不质疑敬亭颐的能力。她那执拗的郎君,哪方面都出众。他能把所有事都做到极致,尤其是与她有关的事。 浮云卿趿鞋踱到窗边,抻出长杆,把窗棂挑开一条缝。 外面一片岑寂,侧耳细听,能听出冰凌一点一点地化成水的窸窣声。 啪嗒,啪嗒…… 卓旸凑到她身边,疑惑地嘟囔:“我听的分明不是这个声音。” 哪怕只侧开一条比头发丝还细的缝,可凛冬的寒气仍扑面而来。浮云卿欹着墙,揉了揉冰凉的鼻尖,回道:“那就把窗棂开展,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言讫不顾卓旸阻拦,大胆推开窗。 “咔嚓——” 没看见画面前,确实像人头落地的声音。结果暗睃一圈,原来是厚雪压竹枝,把一丛丛翠竹压断成两截的声音。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浮云卿一字一句地念道。 外面是亘古不变的月色,肃重厚实的雪霁,在风中摇曳的竹影。 苍绿的野竹披了件雪素衣,有的不堪其重,折断了劲瘦的腰杆。 这般诗意的画面,其实白天看更有意境。不过半夜起来遥望,另有一番风味。 此刻是劫后余生的风味。 “你这张嘴啊,果然吐不出什么好话。”浮云卿幽怨地乜着卓旸,“诗人写得多美啊。结果你倒好,把折竹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