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姿势这样诚恳,明明是仰视,却也带着不容反抗的强势。 “你看过我的画,知晓捕雀处的事,仍然选择我,我很感激。”他告诉娴月:“我也得告诉你,你不必在我面前隐藏你的设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想达成的结果,我都会做到。 多虑伤身,思虑的部分,你可以放心交给我,就比如秦翊的事,我知道朝堂的规则,你要相信我会找到一个让凌霜也平安的结果……” “没那么简单的。”娴月本能地反驳道。 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她也被贺云章这样的坦诚逼出了实话,没有嗔怪,也没有那么多藏在反话下的真话,她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而贺云章也接住了这份担忧。 “我知道,我会解决。”他认真跟娴月保证。 但他如何解决? 贺云章是鹰犬,是飞鸟,他可以说他的合纵连横,君臣之道。 但秦翊是辉煌时代的断壁残垣,是碑石,是断了源的水。 石头再高,终究是石头,石头不会再生长,只会一日日消磨下去。 纵使如山之高,如岳之恒,也有轰然倒塌的一天。 官家不放秦家从军,就是断他的源头,等待他家倒塌,这两代没事,但三代五代呢,凌霜的后代是什么命运?官家总有清算的一天。 就算和贺云章结党能避免官家的惩罚,但万一失败了呢? 真正玩脱的时候,贺云章能走,他是鹰犬,是官家的心腹,总有回寰的余地。 最多失去一点权力,但这些年朝中经营,足够他做个不那么得宠的臣子。 但秦翊呢? 都说多虑伤身,娴月却天生多虑,光是想想那后果,她都觉得忧心。但贺云章眼神这样坚定,道:“你相信我,娴月,我知道怎么下这盘棋。” 娴月终于明白别人说他“威重”是什么意思了,捕雀处的威严,在于他的路是唯一的路,尽管贺云章竭力收敛,有时候仍然难免带出来。这样的眼神下,实在让人难起反抗的心思。 云夫人在外面听得叹息起来,不是为娴月和贺云章,而是为娄二奶奶,真是好运气,生了这么好的女儿,到这时候了,仍然在考虑凌霜的命运。 而这声叹息提醒了贺云章。 “本来应该下次再给你的……”他道:“但事情都搅在一起了,今天给你也好。” 娴月这时候还没意识到他要拿出来的是什么。 “凌霜和程筠的话,我也听说了。虽然激烈了点,但也是道理。”他说着京中任何男子都不会说的话:“如果要用你们用一生来赌男子的一个承诺,确实不公平。 所以真正的定礼,不该是财物,还应该是最深处的秘密,能改变命运的东西。” 那是一封信,薄薄的信封,大概只放得下一页纸,上面朱砂蜡封已经被拆过,后面又被封上,没有抬头,落款也只有四个字。 臣贺令书。 娴月一瞬间就明白了那是什么。 这是那卷遗书。 京中传言的,被童谣唱过的,“回时姓张去姓林,真是贺家好嗣孙”,贺令书临死前的遗书,上面写了他中意的嗣孙名字。 贺云章那时候已经高中探花,官家暗中培养他为捕雀处的首领,所以遗书直送御前,旨意再出来时,是贺云章承嗣。 原来真的有那么一卷遗书,上面也真的写的是贺云林的名字。 高中探花仍然无法改变贺令书的遗命,所以才有寒江独钓图的孤寒和不忿,那天娴月站在那幅画前,久久无法离去,因为她也看见了自己。 命运这样捉弄他,永远只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