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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拾肆


 平日巧笑倩兮的美人儿,现在却是髻云散乱不胜花,双眉敛恨春山远,香兰泣露,轻雨催莲,泪洗娇红啼嫩脸。

    紫鳶早已万念俱灰,不存活望了。

    靳青嵐牢牢地盯着紫鳶一阵子,他突然把紫鳶丢到马下,力气恰到好处,虽然弄得紫鳶满身尘土,但却丝毫没有弄伤他。

    当紫鳶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时,靳青嵐已经俐落地跳下马,他还刀入鞘,飞快地从行囊里拿出沉甸甸的弓箭,弯弓拉了个满月,羽箭蓄势待发,瞄准逃得更远的眠樱。

    象牙雕嵌金银扳指耀眼得可怕,靳青嵐的眼神冷酷兇狠,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气。

    紫鳶不假思索地拔出掛在马背上的雪花鑌铁短刀,使尽平生最大的力气,狠狠地插进靳青嵐的背心。

    刀尖从靳青嵐的胸前穿出来,一瞬间迸裂出无数鲜血,烫热的鲜血飞溅紫鳶一身,甚至溅进他的眼睛里,眼前只剩下一大片淋漓血色。

    泪荷拋碎璧,漏云筛雨,百花扫地,靳青嵐猛然回首看着紫鳶,目眦欲裂,背后血涌如泉。

    血腥味瀰漫四周,中人欲呕,紫鳶髻云谩嚲残花淡,他勉强睁开眼睛,远山蹙双眉,芙蓉秋露洗胭脂,粉泪旋滴衣襟,柳沾花润,血珠沿着脸颊划出一道蜿蜒的红痕,比平日画妆的斜红更要妖艳,更要刺眼。他的全身抖得如同落叶,生风长袖际,但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对不起……我不能让您杀了他……」

    紫鳶虽是泪珠零乱,眼神却是无怨无悔,他咬紧牙关,双手死死地握着刀柄再往前一送,刀锋直入末柄,彻底穿透靳青嵐的胸口,传来骨头断开和血肉撕裂的刺耳声音,紫鳶被更多的鲜血溅到了,鲜血灼热得彷彿要在肌肤上烫出一个大洞。

    弓箭轰然倒地,靳青嵐胸前的衣衫染上鲜红,千万朵血花失控地绽放着,紫鳶极为缓慢地松开染满鲜血的双手,他的睫毛沾着点点血珠,随着眼睛的眨动,血水不住在脸上流淌着,他的神情如此呆滞,就像被谁摄走了心神。

    靳青嵐转身面向紫鳶,踉蹌着退后几步,他全身浴血,又吐出一大口鲜血,嘲讽地道:「很好……很好,眠樱对你……弃如敝屣,我……对你网开一面……你却……」

    话未说完,靳青嵐忽然扑倒紫鳶,面目狰狞地捏着紫鳶的喉咙。

    紫鳶倒在湿淋淋的污泥里,不消片刻便是脸色发紫,视线彻底坠入黑暗,完全无法呼吸。

    云锁乱山横惨淡,烟雨濛濛如画,杨花乱飞雪,狼藉残红,雨水混杂着泪水,紫鳶泪洗红铅,凤釵半脱云鬓,愁横浅黛,花露濡湿,芳脂口上渝,他没有丝毫挣扎,显然已经彻底放弃了。

    然而死亡迟迟没有降临,那双手甚至逐渐松开,压在紫鳶身上的重量也突然消失了。

    浑沌之中,紫鳶隐约听到一声长叹,像是无可奈何,像是如释重负。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紫鳶的眼前依然一片昏暗,他想要大口呼吸,但颈上火辣辣地作痛,使他无法吞咽唾液,只能急促地喘息着。

    待紫鳶再次能够看见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无穷无尽的深灰苍穹,千丝烟雨暗,湘桃花褪燕调雏,东风作恶,吹落满空柳絮,宛如六花飞舞。

    良久,紫鳶总算回復一点力气,他艰难地坐起来,脸上的血跡被雨水洗去了大半,他没有察觉颈项上留下了赤红的十指指印。

    他的身边是靳青嵐的尸身,尸身的胸口还插着那柄刀,血似乎早就流乾了,衣衫上的血跡凝结成一大滩深红,那双总是明亮凌厉的墨眸已经涣散成死灰,靳青嵐的神色却不像平日那般不近人情,好像在陷入永恆的长眠之前,他也得到一份神秘的解脱。

    紫鳶一手握着靳青嵐冰冷僵硬的手,另一手盖着靳青嵐的眼皮,让他瞑目,然后扶着大石站起来,远远眺望山坡下,入目尽是白絮花繁空扑地,绿丝条弱不胜鶯,早就空无一人。

    一头孤独的燕子冒雨展翅,飞向远方,远方已是宿雾含朝光,掩映如残虹,渐渐雨霽烟开,云淡天高风细,紫鳶却呆站在阴云密布,愁霾重嶂之下,满地飞花断送春,游丝荡絮,红紫践为尘。

    终于,紫鳶无力地跌跪在地上,他双手掩着脸庞,彻底崩溃地嚎啕大哭,最后哭得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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