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过后,爸走了,走的时候天才微微亮,医院的重症隔离室里只有我们,仪器上微弱的曲线化为一条毫无波澜的平行线,发出一阵长长的嗶声。我握着爸的那隻手不敢松开,在机器声响起的那一刻爸的手没有动,我以为他还在,当护士轻轻把我的手拉开那刻我才发现,爸的手就维持着那样的姿势再也不动了。 医生冷静地走进来宣读死亡时间,护士们俐落且迅速地用我一早拿来的衣服帮爸换下,后方突然涌进三、四个穿着鼻挺的黑色制服,打扮整齐乾净的殯葬业者,为首的女子长发整齐地束在脑后,点头对我们致意,用轻柔的语调告诉我们他们要移动遗体了,接着拿出准备好的黑色袋子,把爸整个人放进里头,移动到另一张床,整个过程几乎不花上几分鐘就结束了。 如非亲眼所见我大概永远不敢相信,人在断气的那一刻身体几乎是立刻就僵直了,儘管不能动,但前一秒还有微弱呼吸、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那一天天气很冷,上个月爸出了院在家里休息,整个人瘦得只剩皮包骨,虽然不能说话,也不太进食,一双眼睛仍旧炯炯有神,除了看电视以外,就是盯着我和妈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下午五点还会用手指挥我转到他想看的卡通节目。 在他还能说话时,他告诉我那个叫《魔投手》的卡通是他小时候最爱看的,电视好久都不曾播了,偶尔我窝在一边沙发上看书时,他还会跟着电视一起唱片头曲,连日文歌词都背得滚瓜烂熟,还会一脸骄傲地预告,那个男主角会用两根手指头倒立走路。 不能说话以后他还是会在下午五点准时收看,虽然少了平常的歌声,他偶尔会在我解不出来题目,或者妈的脚绊到差点跌倒时微微地勾起嘴角,发出如同笑声一般的轻哼。他总是在那张沙发上看着我们,好像要把一切都记在心里似的。 因为行动不方便,只有我们两个不好移动,所以好几天爸都是睡在客厅沙发上,那天也不晓得是怎么了,半夜睡到一半我突然醒来,习惯性地走到客厅查看爸的情况,在帮他拉被子时发现他半边身体呈现不寻常的顏色,像是血液不循环那样泛着微微的青紫,我吓得惊叫起来,妈闻声而来,两个人赶紧叫了救护车。 多年后听见那个声音仍然能让我心惊肉跳,它就像是巨兽的怒吼,从远处就开始叫嚣,怒吼着要吞噬你一样。 救护车的警铃响彻云霄,我却觉得白色的车身像是披着白布的死神,眼角流着鲜血、提着镰刀桀桀怪笑,好似它是前来提走你的性命,而不是要来拯救你一样。 那是爸走的前一天的事了。 当殯葬业者把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