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小时候便常坐在盛景膝上,看着阿耶处理公务。 而他是老来子,诗书经意又一点即透,向来是阿耶眼中骄傲。 “我的孩子自是不同凡响,是该走他们自己的路!” 那满含自傲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却居然已经天人永隔了吗? 盛修敛了敛情绪,虽然悲痛,但对盛姿满是关心:“姿儿忙了这些天,一会儿去休息一下吧,老宅的人我都熟识,你不必忧心。” 还是让孩子看到了这些,他没有说出口,但也是心有歉疚的。 去祭拜过盛景,盛修召集了老宅的仆从,把这边的事都接过手来。 处理好事情,他长身跪在灵前,周身缭绕着无言却彻骨的痛。 卫溱陪着他,目光里晶莹闪烁,满是关心——十多年来,她也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哀伤。 盛修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全场。 精巧的纸扎人就放在旁边,他来时一眼便看到了。 盛姿不太听鬼神之说,总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怎么会有过分高于万物能力的事物出现? 但如今看着纸人,他心底一酸,知道这大概不单是因为旧俗。 天地虽不仁,但人心有远近,情感有薄浅。 缺憾之下,于是无神论者甚至期待来世。 不为其他,只是不相信深爱的人真的离己而去罢了,所以愿意用尽所有想象,为心中遗憾筑构世外一隅。 他懂得姿儿的心意。 不多久,盛修的姐姐连带着家人也到了。 盛姿很少见这位姑姑,盛景在盛姿还没出生时,就把她嫁给了某一年的寒门探花,夫妻两个有一儿一女很是恩爱。 因为盛修姐弟两个岁数相差不小,也没那么多共同语言,再加上后来和兴帝对盛家颇有忌惮,盛修就更不好踏足张府,是而两家来往并不亲密。 此时这位姑姑一身素衣,伏在盛景棺上,哀哀欲绝,哭得泪难自已。 她嫁人后本就不好常回娘家,盛景回乡后更是山高水长。 她时时记得自己是他人妇,就算阿耶小弟都在朝中显赫,但夫妻之间,从不是靠山强了感情就能好,没有人不得小心经营。 多年未见父亲,虽说时有家书来往,也不过是聊以慰藉。 如今终究天人相隔,她心中哀意弥漫,悲伤彻骨,满心只明白一件事——在自己身去之前,再也见不到父亲了! 姑姑哭得伤心,她年岁颇高,大悲实在伤身,盛修语重情深苦口相劝,好不容易才劝住了她。 两个人说了好一番话,又是念起昔日,又是商量眼前,种种杂事暂且不表。 和兴帝虽然自己身体也不大好,但对于曾经的老臣还是给予了足够的抚恤。 他给盛景定了谥号文敬,追赠太保、并州都督,并特许陪葬先帝陵寝。 皇恩浩荡又有儿女不辞千里前来奔丧,盛景在人间的最后一程走得很是体面。 原本父母之丧,儿子是要守丧三年的。 但盛修并没有在荆州守上三年,甚至不足三月就被召回。 不过召他回去的并不是和兴帝,而是新任皇帝,启斐。 宁和十四年十一月十九日,和兴帝崩于寝宫。 太子守灵七日后登基继任。 启斐以国丧之故,召盛修回朝。 并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