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与我对视,视线直接而专注,「以后有什么事,多小多奇怪多无聊都没关係,什么都好,能跟我说吗?」他请求着,像是要託付什么重要之物、像是请我託付给他什么重要之物。 「即使是『走路绝对不会遇到红灯』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吗?」 「即使是『走路绝对会遇到红灯』这种莫名其妙的事。」 「如果你不笑我的话。」 「我不笑你。」 「……那、好的,我很乐意。」我扣住他的手指,按在心口处,慎重地答应了他。 「作为答谢,我想告诉你一件,我一直不好意思坦白的事。」他捧起我的脸,亲了亲我的双眼。 「我向你告白,并不是什么幸运之神的神蹟。」他的语气温和却相当坚决。 ? 他说,这间店靠网路走红,吸引的新客多半是来看他的脸;虽然长得好看不是坏事,时不时要面对客人的偷拍,依旧让他感到厌倦。他会开始在意我,并非因为我是那个「第一百万人次」的顾客,而是我经常在察觉到他人的偷拍意图时,会故意站起身或是换姿势,去干扰那样恼人的行径。 「……你有发觉啊?」我很惊讶。 「就觉得这个人好体贴。」他弯着眼睛一笑。 「我就是……日行一善、没有想邀功……」我害臊地囁囁。 「我知道,是我自己注意到的。」 说这句话时我感觉他有些得意,好像能瞬间用拉花拉出一封万国码情书那样,窃喜又自得的样子。那不正好跟当初我发现他的可爱之处而暗暗欢喜,是一样的吗? 他说那个男生不仅个性好,长得又帅,看着是花蝴蝶类型的模样,收到有小棉花糖的咖啡却笑得十分爽朗。这种话对我本人说真的好吗?我听得好害羞啊……而且花蝴蝶是什么鬼…… 「就是好像吃得很开、很受欢迎的样子。」 「谢谢你的解释……我姑且还算洁身自爱……」我掩起脸,简直听不下去。 「我知道呀,在日本确认了。」然而他还在继续说些让我不知所措的话。 是错觉吗?怎么感觉……我把话说开之后他变得奔放起来?是受到我的刺激,或者这才是真正的他呢?而且我在日本的表现有那么糟吗……处男错了吗!我就知道他是大闷骚!年上恋人好危险啊! 我爆炸了,双手把脸遮得密密实实,藏不起来的耳朵烫呼呼的,肯定红得不像样。他拢住我的手掌,用额头靠着我,我能听见他被取悦的、清爽开心的低低笑声。他会这样笑啊,真好啊。于是我也忍不住笑出声,并跟他在那傻呼呼的笑意中交换了一个吻。 比过去的哪一个都还要甘甜的那吻,融满我与他总算相通的情意,美好得不可思议。 失去幸运的我,在此刻却是全世界最幸运的人。 ? 偶尔我还是会怀念被上天眷顾的顺遂人生。 正对着发票的我,含恨地把又一张差一号中两百的发票扔进垃圾桶。顺风顺水二十多年,如今老是与小确幸失之交臂,虽然遗憾,不过还好我已多少熟悉了这酸爽的滋味。 有件事说起来毫无根据,但我后来意识到,失去幸运的那天,确实有发生一件特别的事──我第一次对他產生了远不止于「喜欢」的爱慕。「幸运」消失着宛如棉花糖的消融,即使看不见,却是在的。随我的爱意一起。 或许心怀浪漫的算命师会断言,我这是把一辈子的好运拿去交换一缕机缘,只为遇见一个人。 大概吧,是或不是,都无所谓。 能以「凡人」的姿态掌握自己的人生,我觉得就很好。 等红灯的时候我能趁机去亲亲我的恋人、车班会误点那便早点出门、尽人事后倘若结果不如人意,也不用太介怀。错过路边的鸡腿便当的话,腆着脸找恋人撒娇,很可能会获得一顿烤鸡全餐。决定一起租房同居时,为了营造仪式感,我们特意去翻农民历,在最近一个「宜移徙」的日子搬进新家。农民历上「宜嫁娶、宜安床」的日子们被我们好玩地用萤光笔画线,但情之所至时,即使被日历警告「是『忌』喔!」也没人在意(以及我的技术总算获得肯定了)。幸运色是粉红色的那个月,他会每天为我烤一颗洒满棉花糖的草莓玛芬。 曲折而快乐的事,还有很多很多。 还会有更多更多的。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