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解开了,如梦初醒般摒弃了毫无意义的纠结,清楚意识到什么对自己才最重要。 他弯腰坐进车内,撑着膝头的手不像往日那样细嫩了,虎口处甚至有了裂纹。南弦忽然有些心酸,“阿兄回来之后,好好休息几日吧,让允慈每日炖汤,给你补补身子。” 他知道自己憔悴,有些自惭形秽了,抿唇笑了笑道:“回家真好,再也不是飘零在外的孤魂野鬼了。” 这话说得伤感,南弦心里不是滋味,开解两句后忙岔开了话题,“因你下落不明,宫中让我顶了你的职务,当了太医局直院。如今你回来了,我是不是得把职务还给你?那我就当不成官了吧?” 她人不大,官瘾倒不小,识谙闻言笑起来,“你的直院是圣上赏赐的吧?既是金口玉言,怎么能更改?况且太医局又不是只有一位直院,你只管安心就是了。” 她这才挺了挺腰坐直,“家中两个直院,总算没给阿翁丢人,是吧?” 识谙说是,鲜活的女郎,越推敲越有其可爱之处。 只是他不好意思直着两眼看她,小心调开了视线,只在间或状似无意地望一望她,才不会引她起疑。 可这样好的女郎,为什么还会经受别人的欺凌呢,想起向家那些长辈的所作所为,就让他愤恨。他按捺下怒气道:“我不在,万没想到会发生抢夺家产的事?你带着允慈自立门户,定是很辛苦吧?” 说起这个,让南弦有些分神,其实说辛苦,并不辛苦,钱是以前攒的,可以悄悄带走,房子是神域帮着找到的,连家中的仆婢也有一大半是神域安排,她有什么可辛苦的…… 但这一切,已经不用再提起了,识谙回来了,至多让她减少了些对他的恨,并不能改变什么。彼此半个月不曾再见面,除却最初几日的痛苦,后来变得麻木,渐次也就习惯了。 遂淡然笑了笑,“还是要多谢阿翁,教会我医术,让我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就算阿叔们收回了老宅,也没有让我们露宿街头。” 识谙垂眼叹了口气,她虽然大度,自己却不能等闲视之。到底因为他的不果决,才让她经受这些磨难,如果自己一早就遵从父母的安排,那些阿叔哪里还有借口把她赶出去。 启了启唇,他想与她说些真心话,但眼看马车到了宫门前,也只好暂且咽下。 两个人一同入宫,南弦进含章殿,识谙直去了太医局。因为脸上的轻松欢喜掩饰不住,连皇后都察觉了,奇异地问她:“今日是什么好日子吗,向娘子喜上眉梢,难道是有人登门提亲了?” 南弦说不是,手上开了方子递给宫婢,搁下笔后对皇后道:“殿下,我阿兄回来了。” 毕竟一个小小的太医局直院,不值得劳动川蜀官衙向京中派发急报,因此朝内并未得到消息。皇后听罢吃了一惊,“这么久了,他还活着?” 南弦把他流落在瓦屋山的经过都与皇后说了,皇后也惊诧于他的际遇,嗟叹道:“真真是命大啊,蛰伏在幽谷半个月还能活下来。要是换个运气不佳的,不中毒瘴,也被山里的野兽给吃了。” 总之感谢菩萨保佑,感谢爷娘的在天之灵,不让她为识谙抱憾终身。后来贵人娘子们的医治也尽力加快了,她还惦记着兄妹团聚,一家人上酒楼吃饭去呢。 所以从内廷辞出来,脚下走得很匆忙,搬着药箱的宫人都有些追不上了,气喘吁吁道:“向娘子,等等我。” 南弦索性顿下步子把药箱接了过来,和声道:“你回去吧,不用送了。”说着快步出了云龙门。 对面的苍龙门上,每逢她进宫的日子,都有人隐藏身形远远观望。 小冯翊王恋慕向女医的事,早就不是秘密了,连禁中派来侍奉日常的谒者都知道,小冯翊王对那个救过他命的人念念不忘。可惜人家不为所动,从来没有给过什么回应。小冯翊王的一腔热情泼进了沙地里,每每只能偷着远望,细想起来着实可怜。 今天又是如此,她背着药箱出了宫门,脸上带着笑,脚下走得轻快,仿佛遇见了什么高兴事。这让一直愁肠百结的神域觉得困惑且失望,明明自己这阵子陷在水深火热中无法自拔,为什么她却能这么快抽身,真是个无情的人啊。 身后有谒者悄然上前来,呵腰唤了声“大王”。 神域转回身,瞥了这谒者一眼,“向娘子这么高兴,难道陛下对她又有封赏吗?” 这谒者是含章殿中尹手底下的人,一早被安排进了司徒官署,含章殿内有任何风吹草动,都是通过他来传话的。今日也是如此,垂着袖子回禀:“向娘子是家中有喜事,据说失踪了半年的向直院,今日回来了。” 神域一惊,“谁回来了?” 谒者道:“向识谙,向直院。说是在瓦屋山被彝人所救,历尽了千辛万苦,才回到建康的。” 这一刻,若论有谁的欢喜能与向家姐妹相提并论,那一定是小冯翊王。他激动得简直要欢呼起来,自己与南弦之间的症结,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