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不真切了。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什么都没有,她却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让他继续往前走。怎么往前走?一个失去了脊梁的人,拿什么支撑这笨重的身躯? 太阳沉下去了,暮色悄然爬上来,整个宅院变得死寂,像阴曹地府一般。过了好半晌,他才从房内走出来,拖动着步子,一步步走在回廊上。脑子里风车转动,耳边尽是“嗡嗡”地轰鸣,卫官迎上来,嘴唇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他一句都没听清,只是木木地登上马车,木木地坐了下来。 车棚一角挂着王府的小灯笼,光线穿透稀疏的竹帘,照亮他的眉眼。 他沉沉眨动眼睫,撑在膝头的手也渐渐握成了拳。初二日?这亲是他们想结,便能结成的吗?向识谙虽不足挂齿,但他忌惮南弦,不会去动他,归根结底症结都在南弦,与其绕弯子与向识谙角力,不如将心思花在南弦身上。 想明白了,横下一颗心,所有张皇无措都压进心底,不到最后一刻,他还没有输。 回到王府,伧业上前来接应,亦步亦趋问:“郎主还不曾用饭吧?厨上已经预备好了,郎主换身衣裳便入花厅吧。” 他没有应,只是吩咐伧业:“把画楼上的屋子好好收拾起来,准备迎接贵客。” 伧业迟疑了下,不解地望着他,但没有得到任何解释,心下立刻就明白了,这位贵客不是别人,定是向娘子吧。 听闻向识谙活着回来了,向家有家主主持,怎么还能让向娘子住进王府呢。但他看着郎主神色,不敢再追问,反正照着吩咐行事就对了。 查下巷的老宅子里,一切有条不紊地开始预备,这场婚仪纵是没有长辈坐镇,也不能含糊行事。向家这些年,接连送走了主母与家主,今年好不容易要办喜事了,阖家都喜气洋洋地。 允慈呢,虽说也盼着阿兄能与阿姐成婚,但打心底里又有忧虑,总觉得阿姐有些闷闷不乐,脸上的笑容也都是假的。 她去找阿姐说话,见左右没人,放轻了语调问:“阿姐,你果真愿意嫁给阿兄吗?” 南弦“唔”了声,“日子都定下了,怎么还来问?” 允慈支吾着,“我是怕阿姐心里有挂碍……” 那挂碍是小冯翊王,她没说清楚,阿姐也知道。 南弦果然微怔了下,转瞬却也如常了,正色告诫她:“我与阿兄就要成亲了,你不许胡思乱想,知道吗?” 允慈呆呆点了点头,心下却忍不住惆怅,错过小冯翊王,也许是阿姐一辈子的遗憾。但愿阿兄能在情感上弥补,让她有释然的一日吧! 第62章 最好的时机。 南弦的安排, 一向有条不紊,即便是有再大的事,也不会妨碍她看诊出诊。 这两日连着为两位孕妇开了保胎的药, 奇怪今年建康有孕的人真多, 像是约好了扎堆生孩子似的。隔两日进宫为贵人娘子们看诊, 一进宫门便被弘化殿的云夫人请去了,云夫人操着不甚流利的汉话,比划着肚子说:“吐了,不能吃饭……娘子, 我怀上了吗?” 宫里的贵人们, 每一个都盼着自己能怀孕, 想得太多, 难免会有假孕的迹象,因此不敢直接召见太医局的医官诊治,害怕丢脸, 惹人耻笑。南弦是每隔五日便要依照惯例请脉的,所以宁愿憋着满腹疑虑, 也要等到她进宫的时候再行诊断。 云夫人眨巴着两眼看着她,边上的宫婢也如临大敌, 紧张得气都不敢喘,怕一喘,就把云夫人肚子里的龙种吹跑了。 南弦心里其实觉得不可思议, 圣上都这个模样了,怎么还能御幸后宫?抬指搭上云夫人的脉,一面问:“陛下上次留宿殿中, 是什么时候?” 云夫人伸出一个巴掌, “五日之前。”见女医脸上露出迷茫之色, 又添了一句,“再上一次,五十日之前。” 战线拉得这么长,险些就不用把脉了。既然是五十日之前,那还可堪一说,但左看右看,根本没有怀孕的迹象,便道:“夫人暂且不曾有孕,胃口不好,是脾胃失调,我开个方子为夫人调理调理吧,用了药,就不会再吐了。” 云夫人很失望,收回手气馁道:“娘子为我调理,为什么不能有孕?风水不好?陛下不中用……” 结果话没说完,就被一旁惊恐的女官捂住了嘴。女官讪讪道:“娘子别见怪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