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什么都说了,就是没说这些年嬷嬷自己的艰难,要不是镇北大将军的消息传来,嬷嬷还在后院给国公府的下人洗衣服呢。 房内音音拉住了嬷嬷的手,孙嬷嬷忙往回收:“老奴的手粗得很,小姐细皮嫩肉的,老奴就跟那老树皮一样,刮坏了小姐。” 音音却拉住不放,先她还只是想看看嬷嬷空荡荡的手腕,这才看到嬷嬷的手。 记忆中嬷嬷的手那么柔软温暖,可现在—— “老了,怎么拿油搓,都没用了。”孙嬷嬷看着她的小姐笑着说,笑得泪都下来了,她的小姐心疼她。她都把小姐丢了,她的小姐还是心疼她,这就是她带着长到六岁的孩子呀。这孩子,这孩子她跟旁人不一样。 谢念音把这双老手靠在自己面颊旁,哭了。 如果说谢府里还有谁是她挂念的,就是她的嬷嬷了,她连偃月都不想。 音音一哭,可让孙嬷嬷慌了,她还像音音小时候一样哄着她,可越哄音音反而哭得越厉害。 最后孙嬷嬷抱着自家小姐哭:“我的音音啊,你哭得嬷嬷的心都要碎了。你可知道当年——,嬷嬷的心呀,当时就像给人摘了一样!你——,你怎么就是不听嬷嬷的话呢!” 房门边偃月也捂着嘴哭得整个身子都在抖。 十年,她们再次找到她们的小姐了。 这晚的陆家简直像个不眠府,一直到很晚很晚,陆家各处的灯火都还亮着,下头的仆妇也不知道这院中烛火到底当不当熄,他们也不知道国公府的规矩呀,别说国公府,他们陆家就连知州老爷,今天都是第一次接待。 就是陆老爷,这时候在周姨娘房中也是久久难以入眠,他起身,负手在院中看着天上月。他想到了他的爹,他的爷爷,他们做梦都想要陆家富贵,富容易,贵可太难了。如今,在他手中,在他儿子这里,难道陆家不仅是商贾换书香,陆家还会往上走? 想到激动处,陆老爷咳了两声。 身后的周姨娘给陆老爷披了衣裳,陆老爷揽她入怀中。温柔娇弱的周姨娘在陆老爷怀中抬了眼,瞧着天上月,然后慢慢低了头,低声道:“老爷肯来陪着妾,妾就知足了。” 她今日身子不方便,陆老爷依然来她这里,就是为了让她这家能当得更顺当一些,给了她体面。周姨娘看向旁边打着灯笼的丫头,丫头搀过陆老爷,低眉顺眼把老爷带到自己房中,风起吹动丫头单薄秋衫,勾出她不盈一握的腰肢。 房中自是红烛高照,美人如水。 夜已经深了。 清晖院书房的烛火暗了,熄了。 钱多跟着少爷经过月洞门,那里守着人,钱多只是经过都觉肃然起敬,听说这里面的甲兵有出自殷国公府的,是跟过镇北大将军的。 陆子期只在阴影中略一抬头,看了一眼,就朝着自己房中走去,一直到了房中,他才停步推窗,于黑沉沉的夜中,看向跨院方向。 月西沉,夜未央。零落的星子在天空,可是最亮的那两颗,隔得好远啊。秋天过去了,冬天来了,时令拉开了这两颗星子的距离。 夜色慢慢淡了,窗边人的面容渐渐在阴影中清晰起来。 早早起来的丫头,经过廊下的时候,看到公子面容,心口砰砰直跳,只觉经过一夜,他们家公子怎么好像又有些不一样了,到底哪里不一样,丫头也说不清。 丫头慌慌一礼,不敢再看公子面容,微微红着脸,垂着头就从廊下快步经过,到了拐角,忍不住再次回头,窗前已经是空荡荡的,没了公子的身影。 陆子期像往日一样来了书房,打开书,往桃花树方向看了一眼,这才垂眸看书。随着时间往前,天色越发亮起来,晨光中,公子睫毛轻轻颤动。 果然,就听到那声熟悉的“哥哥”,然后就是一双手按住了他的书页,又迅速离开,好像风过。 陆子期这才抬眸,看向对面笑吟吟的人。 音音笑道:“哥哥今日看得太用心了,我过来你都不知道。” 说着音音坐到一旁桌案,橘墨已开始研墨,今日她要先练字的。音音铺开宣纸,望着哥哥道:“我还以为哥哥有好多话要问我。”果然,她哥还是她哥,别人眼里天大的事儿,到了哥哥这里,也是举重若轻,从容如故。 陆子期抚了抚书页,抬眼看她:“我还以为音音有话要问我。” “自然有,昨天的棋——”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