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声嗓,一如既往地听不出情绪。 但江瑟捕捉到了那点儿压得极深的不耐烦。 不耐烦么? 她抬眸对上他镜片后的漆黑眼眸,反问他:“真要我推荐?” 陆怀砚对喝什么都无所谓,颔一颔首,嗯了声。 几分钟后,酒保端来两杯半个手掌大小的青花瓷酒盏。 酒盏里一杯泛着金黄的色泽,闻着有杏花的清香。 另一杯则是淡淡的青色,闻着像是梅子酒。 青色那杯是给陆怀砚的。 男人端起酒盏抿了口,然后面不改色地将嘴里酸到掉牙的酒液咽了下去。 人间百味,陆怀砚最厌恶的味道便是酸。 而他在吃食上的喜恶几乎无人知晓。 江瑟请这杯酒,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恰恰是他最厌恶的味道。 江瑟端坐着,单手支颐,缓缓笑问:“怎么样?这杯‘青梅’是很多人喜欢打卡挑战味蕾极限的饮品,喜欢吗?” 陆怀砚掀眸,对上她黑得纯粹的瞳仁,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微笑。 “很好。”他说。 话落,举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 他乡逢故知,还是在酒吧这样的地方,要搁旁人,多半是要推个杯换个盏,热火朝天地聊上一时半刻。 但江瑟没这心情。 与韩潇不咸不淡地聊了两句,便去了酒吧后院。 这后院是江川用来放酒坛的,闲杂人等进不来。 这里的闲杂人等在这会特指韩潇和陆怀砚。 刚来桐城就遇到北城的旧人,属实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白日里下过雨,后院的灰墙湿了半截子,数十个酒坛摞在墙角根,旁边还有一棵年岁不小的泡桐树,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月,树下吊着个用藤编做的秋千。 江瑟扯了扯秋千两端的草绳,发现足够结实后也没管脏不脏,一屁股坐下,两条笔直细白的小腿斜斜支在柔软的泥土里。 雨后凉夜,风挟着冷沁,掠过树梢。 树下的秋千幅度很轻地荡了几个来回,后院的木门忽地发出轻缓的“吱嘎”声。 院子里的光线紧接着暗了一瞬。 有人进来了。 看清来人后,羊皮高跟在沙石里急急摩擦出一道“刺啦”声。 缓慢摇曳的秋千应声顿住。 江瑟仰着脸,乌黑的眸子露出一丝诧异。 “你怎么会在这?” 陆怀砚穿过树缝里漏下的斑驳月光,缓步走向她。 “怎么?这会认识我了?” 不管在飞机,还是方才在酒吧,她都一副陌生人的模样。若非韩潇非要自来熟地去叙旧,她肯定会对他们视而不见。 对于她的漠视,他实则不大在意。 就如同岑礼说的,这姑娘正在同岑家闹脾气,闹完脾气,自然就乖乖回北城了。 陆怀砚没心思理会岑家这些破事儿,更没耐心应付她那些小姐脾气。 若不是因着韩茵,这后院他一步都懒得踏入。 男人穿着灰衬衣黑西裤,许是觉着热,衣袖半挽到手肘,露出两截冷白瘦削的手腕。衬衣上的扣子开了一颗,线条锋利的喉结随着他说话缓缓下沉。 月色朦胧,风不知从哪家酒吧带来缠绵悱恻的歌声,叫眼前这男人多了丝慵懒。 但江瑟知道。 他这会正不耐烦得紧,从刚才他问她有何推荐时,便十分不耐烦了。 到底是她喜欢过两年的人,又曾花费不少心思去研究过他。 旁人觉察不出的情绪,她总能很好地捕捉到。 江瑟没应他。 风吹动着她的裙摆,她坐在秋千上,迎着陆怀砚落下来的目光,换了个问法:“你怎么进来的?” “我问老板娘你去了哪儿,她让我来这里找你。” 江瑟面无表情地“哦”了声:“这里闲杂人等不能进来。” 说着指了指门边写着“勿入”的告示牌,“还有,你打扰到我荡秋千了。” 她在礼貌地表达着“你可以滚出去”的意思。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