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蓝鹊,这是相思鸟,这是长尾巧织雀,这是花彩雀茑。” 她握着铅笔勾画,语气平静地介绍画上的鸟,“我能绣出来的长尾鸟只有这几款,您看看有无合你心意的。” 画上的每一只鸟都栖在一根枯枝上,斜着身昂头仰望,尾巴上两片长长的鹊羽因着姿势,一面朝上,一面朝下。 目光一寸一寸扫过画纸,半晌,江瑟抬手看了眼腕表,笑道:“我一时还真拿不准主意,张老板介意我把这些花案带回去吗?过两日我再过来。” 张玥“嗯”了声,撕下画纸,推过去,抬起眼望江瑟:“我不一定会在店里,您挑好了就同小苗说。” - 车子驶出锦绣巷,在红绿灯口停下时,一块寒山寺的路标大喇喇杵在马路边。 江瑟瞥见路标的一霎,想起的是佛经上的一句—— 【南阎浮提众生起心动念,无不是业。无不是罪。】 念,业,罪。 她打了个右转灯,朝寒山寺开。 上次过来,余诗英一直很遗憾没能带江瑟去寺里求个平安扣。 说了几回要再来一趟,但都找不到好时机。 择日不如撞日,索性今日便去。 山脚处有专门的停车场,两侧都有上寒山寺的石阶。 停好车,江瑟从最近的石阶慢慢往山上走。 寒山寺矗立在栖寒山的半山腰,江瑟老远就瞧见从树丛里延伸而来的灰白屋檐。 天色阴沉,整座山林寂静如雪,行人寥寥。 爬了半截子,手机响起。 是刚睡醒的岑明淑。 江瑟接起:“小姑姑。” 岑明淑显然很满意江瑟没给她改乱七八糟的称呼,哼笑了声:“算你有良心。我听你哥说,你改姓的那天就对岑明宏和季云意改了称呼。” 江瑟面不改色道:“随了您。” “随个屁。”岑明淑笑骂,“你自己的脾气你心里没点儿数?” “您不就喜欢我这臭脾气么?”江瑟微微喘着气,“以前您还说,咱姑侄俩臭味相投。” “是呀,臭味相投。”岑明淑冷笑,“你打小就仗着我最喜欢你,做啥坏事都来找我。这次跟岑家闹翻,怎么不来找我?” “因为不需要。”江瑟在一格台阶上停了下,等微喘的气顺些了,才继续抬脚,“您见过学妹没?” 岑明淑“嗯”了声,故意说:“我和小喻都视频过不知多少回了,那丫头可比你有趣多了!” “那是。”江瑟老神在在道,“学妹性格好,脾气也好,您对她好点儿。” 岑明淑嗤一声,懒得再和江瑟掰扯,她开门见山道:“dr.gina那边你不能不去,你看病的钱,小姑姑借你成不成?” 岑明淑飞扬跋扈了一辈子,还是头一回求着别人借钱。要不是知道这丫头吃软不吃硬,她真想直接叫人把她绑去gina的办公室。 眼见着马上就要爬到半山腰了,江瑟也懒得绕圈子,十分诚恳道:“小姑姑,您知道的,我这病除了我自己,没人治得好,dr.gina也不行。” 岑明淑没出声。 静了半晌,就在江瑟以为她要挂电话时,她莫名其妙来了句:“瑟瑟,找个男人谈个恋爱解压吧,能每天睡觉的那种。” “……” 江瑟恰好爬完最后一格阶梯,听见这话,失笑:“您是在逼着我挂电话么?” 岑明淑:“挂什么电话?我在给你提供一个治标不治本的方法。这是小姑姑的切身之谈,效果么,至少比你那些瓶瓶罐罐好。” 不得不说,这方法也很岑明淑。 岑明淑三十岁那年便给自己写好了墓志铭:老娘操翻了这操蛋的世界。 男人对她来说,的确是用来解压的,堪称万树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典范。 江瑟一面听着,一面穿过一小段树影幢幢的路。 扒拉开一截郁郁葱葱的树枝,前方的路一下子豁然开朗。 古老的庙宇巍然伫立在阴沉沉的天幕里。 灰色屋檐下,一面面经幡被风吹得如同起了皱的湖面。 男人的身影就藏在经幡后。 他单手插兜,另只手拎着件黑色大衣,懒洋洋地靠着后殿一扇紧闭的红格菱窗。与此同时还微微侧着头,不知在望着什么。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