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从在旗袍店开始便积累的负面情绪一时膨胀到了极点。 江瑟看着陆怀砚镜片后那双仿佛搅着浓墨的眼,电光石火间便将他鼻梁上架着的眼镜狠狠扯下。 金属镜脚擦过陆怀砚右侧脸颊,划拉出一道细长的红痕。 她这近乎粗暴的动作却并未叫他面色有任何波动,连眼皮都不曾眨过。 没了镜片的阻隔,他的目光仿若刀锋,充满了侵略性。 他这个人从来都是这样。 矜贵冷峻的皮囊下,是咄咄逼人的充满侵略性的薄凉。 “知道我抗拒你,还非要过界。”江瑟笑了下,笑意却不达眼底,“陆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聊了?” 那晚在酒吧,他对她分明还觉得无趣至极的。 现在这样又算什么呢? 逗猫还是逗狗? 又抑或是,觉得她无趣的同时,还觉得她虚假,非要撕下她脸上这层假面? 江瑟后退半步。 陆怀砚顺势松开她手腕,虽是松了手,但他盯着人姑娘看的眼神却是凛冽的。 这样的眼神江瑟并不陌生。 又是那种被人无声探究的感觉。 猎人与猎物。 她冷下脸,回应着他的目光:“陆怀砚,你在审视什么?” 她叫他陆怀砚可比叫他陆总要顺耳多了。 陆怀砚慢条斯理地将手插入兜里,没去管那副被江瑟拽落的眼镜,也没去管为了握住她手腕而被他丢在地上的大衣。 “不是审视。你可以当做是——”他看着江瑟,唇角很轻地勾起,“江瑟,你可以当做是,我在重新认识你。” 重新。 认识你。 这个答案并不在江瑟预料之内。 一刹的错愕后,她看着他,很轻很慢地蹙起了眉峰。 少了眼镜的阻挡,男人清隽冷硬的脸部线条在雷电的光影里清晰勾勒。 颊边的红痕映衬出一种禁欲的如霜似雪的冷白色调。 他的目光无遮无掩,似刀锋擦过她裸露在外的所有肌肤,最后定在她黑沉的眸子里。 江瑟看不透他此刻的眼神。 湿重的空气缠绕着若有似无的沉香气息。 这香气暖且郁馥,是他从小用惯的,与他冷而凛冽的气质格格不入,却又矛盾存活。 大雨覆盖着整个天地,狭长的回廊被雨水割裂成一隅遗世独立的空间。 直到一阵匆匆行来的脚步声闯入。 “陆先生,韩居士让小僧给您送把伞来。”寺里的小沙弥斜下手臂,抖了抖伞上的雨水,将另只手里的伞递给陆怀砚,“她说雨大,莫让江小姐淋雨了。” 陆怀砚接过,道了声谢。 饶是脸上划拉出一道红痕,他的声音与举止始终得体。 小沙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江瑟,单手做了个礼,稚嫩的脸既天真又世故。 “那小僧回去做晚课了,两位慢走。” 小沙弥走后,陆怀砚撑开手里宽大的黑布伞,低身捡起脚下的大衣以及被风吹到阶梯下的眼镜。 眼镜镜脚突兀地朝外翻折,一派壮烈牺牲的惨状。 陆怀砚唇角微掀,将眼镜扔入垃圾桶,又拾阶而上,来到江瑟身旁。 乌黑的伞面撑在两人头顶,他说:“我送你下山。” 瞥见江瑟递来的目光,他唇角勾了下,十分绅士地说:“还是你想要我扛你下去?总归你从前,也不是没被我扛过。” “……” 第14章 审视完了吗,江瑟? 寒山寺往上有一片占地面积不小的竹林。 这片竹林归属寒山寺, 陆氏集团斥资修葺寒山寺后,住持投桃报李,将这片竹林划做韩茵的临时清修地。 陆怀砚令人在竹林深处建了一排竹舍, 又在竹林外砌了层又高又厚的围墙,围墙东面豁了一道雕花铁门。 此时他就站在那道铁门外,抬高伞檐, 低身将右眼凑向门锁。 “滴”的一声,门锁开了。 整片竹林被雨水润出厚重的绿意, 雨敲密竹, 轻轻重重。 陆怀砚没什么赏景的兴致,穿过竹叶泄下的雨瀑, 来到竹音湖边的一间竹舍。 韩茵正在里头烹竹叶水, 听见动静, 也没起身, 只轻轻说:“门没关。”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