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嗯,我的生母,她是位演员。” “她对你好吗?” “我是她的珍宝,她给了我她的全部。” “妈妈真好呀……嗯……” “我六岁时被迫与父母分离,十岁那年我看着我妈死去,我爸患上抑郁症,从那之后我便什么都没有了,我躲在漆黑的夜里掉眼泪,向月亮发誓我不会爱任何人,也不相信任何人会爱我,这样我就不会伤心难过,不会像他们那样悲惨。” “……嗯,但是罗密欧,不要对着月亮起誓……它是变化无常的,每个月都有盈亏圆缺……你要是指着它起誓,也许你的爱情也会像它一样无常。?” “你说得对,朱丽叶。我还是为了我曾唾弃的爱情丢弃一切,变成一个四处游荡的家伙,不再年轻也不再有魅力,财富和年华一点点耗尽,像我父亲那样时而清醒时而疯疯癫癫。” “……不,罗密欧,或者要是你愿意的话,就凭着你优美的自身起誓,那是我所崇拜的偶像,我一定会相信你的……” “崇拜我什么呢?我已经没什么可以给你的了,我的朱丽叶,雪只会越来越大,可你的身体越来越冰冷了。” “你这样站在我的面前……我一心想着多么爱跟你在一块儿,一定永远记不起来了……” “醒一醒,楚虞,看着我——” “天快要亮了,我希望你快去……可是我就好比一个……一个淘气的女孩子……” “楚虞,楚虞!” “你要离去了吗……天还未明……那是夜莺,而非云雀……呼……夜晚她在石榴树上歌唱——相信我,亲爱的……那是夜莺……” 随着她的声线逐渐低下去,断断续续地背完这句台词,黑暗又归于寂寞。符翕终于把压在她腿上那道伤口上的手掌抬起来,颤抖着抚上妹妹的脸颊,那里冰冷僵硬,他沾上的血早就凝结成冰,不再需要替她止血,那颗与他擦肩而过的子弹反弹射进妹妹的膝盖,而严酷的极寒麻痹了痛楚,在悄无声息中使体温与生命流淌出体内,宛若一位残酷杀手给予她的最后温情。 “那是云雀,黎明的使者,而非夜莺。看呀,亲爱的朱丽叶,远处东方的天空条纹在云彩的隙缝缀上花边。夜晚的星星已消逝,愉悦的白昼在迷蒙的山巅踞着脚等候。我必须离去而生……或者停留而亡。” 楚虞最爱的戏剧,他当然知晓,男人无数次站在台下望着台上神采飞扬的小人儿,听着她或哀怨或兴奋地娓娓道来,他会在心里默默接上下一句,他是每一场演出里不曾露面的罗密欧,永远用目光追随她一同翩翩起舞。 在救援来临之前,零下数十度的寒夜便会使她的明眸再也无法睁开,柔软的红唇变成灰色的岩石,再也无法用两颗小尖牙恶狠狠地咬他,再也不能露出浅浅的梨涡。 可是我答应过会救你,从芝加哥的寒冬里抱起你,我们兄妹的羁绊便已缠绕成结,哥哥一定会一次又一次地拯救你,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所以原谅我,楚虞,我无法向你求婚,在成为你的爱人之前,你是我唯一深爱的家人。 “让我被拘捕,让我被处死。我无怨无尤,如果你有意如此。我会说那远方的灰蒙不是曙光初现,它只是月之女神蛾眉苍白的影像,也不是云雀的歌声响彻我们头顶上的苍穹。我愿意停留而不愿离去,为我的挚爱,我的珍宝。” 手指已无法屈伸,男人摸索了很久才握住那把小刀——那把颜先生随信附赠的小礼物,她用它划破裙摆,也将用它重获新生。符翕将妹妹的脸颊贴上自己的脖颈,像哄孩童那般轻柔地同她告别: “再见了,妹妹。死亡无法汲走你呼吸的香蜜,也无法夺走你的美丽。” 刀尖擦过搏动的颈动脉,如注的温热红绸在黑暗中飘起,又柔软地盖上女人的面颊,让那片唇重新润泽,带着汩汩的生命力淌进她的咽喉,她的胸腹,最终永永远远地融进她的骨血,再也无法分离,再也无法抹去。 再也不会丢下我了,我的珍宝,我今后会一直与你在一起。 符翕微笑着,病态而满足地紧紧搂住楚虞,将最后的温暖尽数渡给她,直到黎明和夜莺一同到来。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