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眉头微动。 ——这位叶姬倒是一个极通透的性子。 可惜跟了太子殿下,没得白白糟蹋。 “阿姐是外嫁女,跟如意怎能一样?” 刘盈张了张嘴,仍没有想通问题究竟出在哪。 “不,不是。” 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阿姐,阿姐不是外嫁女。” “母后已颁布律法,女子与男子一样,同样能拥有继承权。” 像是终于明白自己究竟错在哪,他身体跄踉了一下,慢慢坐在台阶上,“男女平等,女子可继承父母的一切。” “可是,这是大汉的万里江山!不是田舍郎的几亩薄田!” “母后,你好生糊涂!” 他猛然转身,盯着对自己紧闭的殿门,“若立阿姐为储君,不过几代,父皇九死一生打下来的九州天下便是旁人的东西!” “父皇怎会允许你这般做!” “殿下慎言。” 听刘盈越说越离谱,甚至还带了对吕后的愤慨,叶姬眉头微蹙,连忙打断刘盈的话,“此地人多口杂,殿下不要祸从口出——” “我难道说错了吗?” 刘盈甩开叶姬的手,从台阶上站了起来,“将万里江山传给阿姐,阿姐的夫君难道不会生出觊觎之心?” “阿姐一个弱女子,如何抵得了阿姐夫君的强取豪夺?” “到那时,不必血流成河,大汉江山便能为旁人所取代!” “你阿姐的夫君?” 紧闭的殿门缓缓被打开,里面传来一道威严低沉女声,“呵,你阿姐不会有夫君。” 刘盈吓了一跳,肩膀微微一抖,眸色里满是恐惧,“母后,你……” “怎么,方才不是很有胆量吗?” 吕后扶着老黄门的手,一步一步从殿内走出来,看到自己曾经寄予厚望的儿子这个模样,她眉头微蹙,声音愈冷,“怎么我一出来,你反倒不说了?” “说吧,母后听着。” 刘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母后对别人疾言厉色,但甚少对他也如此,母后只会用她那低沉威严的声音平静与他说话,平静分析利弊,平静指出他的不足之处,明明没有骂他凶他,却比打骂更让他恐惧。 ——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越宁静,越代表着后面风浪的可怕。 所以他不安着,忐忑着,直到今日。 可今日的母后似乎依旧不曾发怒,她仍是一贯的口吻,连声线都不曾起伏,似乎她还是不管他做出什么荒唐事她都会护着他的好母后。 但他知道,不是的,不一样了。 ——母后,放弃他了。 这个事实让他惊恐不已,甚至连以往的好脾气都濒临失控。 ——没有任何太子能在得知自己被废的时候保持平静。 刘盈吞了吞口水,慌乱之下,手指抓紧了自己衣袖。 手里有了东西抓着,他才勉强恢复几分理智,梗着脖子颤着声音道,“母后,我错了。” 他或许真的错了。 他以为母后只有他一个儿子,所以会无底线包容他。 事实证明他这种想法天真到可笑,阿武有四子,所以随意废立,而母后有一子,她一样能随意废立。 ——废他,立阿姐,多么荒唐却又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刘盈惶恐着,向自己的母亲承认错误,“是我懦弱,是我无能,是我让你失望了。” “可是,我毕竟是您的儿子啊!” 母后对他一向宽容,所以事到如今,他仍对母后抱有幻想,“我若做错了什么,您可以打我,骂我,只要您能消气,您做什么都行。” “可是您不该听信谗言废去我的太子之位啊!” “母后,我是您唯一的儿子。” 他按着胸口,上半身微微前倾,倾吐欲十足,“未来将替您——” “不错,你的确是我唯一的儿子。” 吕雉平静打断刘盈的话,“但却不是我唯一的孩子。” “你或许忘了,我还有一个女儿。”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