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为他人妇,便不会成为别人家的人,便能与我长长久久对弈斗兵法。” “我若是大兄,那我便是嫡长子。” 她斜了一眼世民,也带三分醉意,“被阿耶阿娘寄予厚望,被当做继承人来培养,是未来的唐国公。” “而你,只是我的弟弟,并非如今被阿耶阿娘格外看重到能与大兄平分秋色的二郎。” 此时隋帝废长立幼,晋王杨广做了东宫太子。 贵为九五之尊的天子视宗族礼法为无物,底下没有继承权的贵族子弟们更是蠢蠢欲动。 她与世民仅有三岁之隔,又是一同长大,喜好相似,世民的那些小心思从来瞒不住她,也不屑于瞒。 ——他从不甘心因为晚出生便永远被大兄踩在脚下。 惊才绝艳之人从来是恃才傲物,敢于天公试比高的。 唯一与那些平等歧视世间每一人的大才相比,世民性格里带着平和的一面,他听得进别人的劝诫,也能接受别人比他更厉害。 当然,这种人并不多。 而他的接受并不代表他甘心如此,翱翔九天的凤,纵然一时被人压制,也不会一世被人压制,终有一日,他会冲天而起,凤鸣九州。 她看向世民,世民此时也在看她。 或许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她从世民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相似的眉眼,相似的脸,甚至就连嘴角的弧度都是相似的。 唯一不同的是她是养在内宅的女子,她的气质淡漠收敛,而世民是天高海阔任其翱翔的儿郎,所以他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一双眸子璨璨若星辰,当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时,她还能看到星辰之间的她的眉眼。 ——原来在他眼睛里,她的淡漠不是淡漠,而是桎梏之下的挣扎不得。 李琼华往嘴里送酒的动作微微一顿。 原来他一直能看到她身为女子被剪去翅膀的不甘。 一如她能看到他比大兄晚生几年便要屈居大兄之下的不甘。 李琼华放下酒盏,以手撑着脸,“我若为女子,又占嫡长,你其光彩必会在你之上,以你之才,难道甘心做我的陪衬?” “一辈子被我压一头?” “二郎,既生瑜,何生亮?” “你我不是周瑜与武侯。” 说到最后,她轻轻一叹,眼底醉意更甚。 “既生瑜,何生亮?” 而世民似乎也醉得狠了,一遍一遍重复着她刚才说过的话,连手中把玩着的酒盏里的酒水顺着他的指节淌下来都不曾发觉。 “可周郎英年早逝,而武侯只手擎天,以川蜀之地打得占尽中原之地的曹魏龟缩不前,更廉洁奉公,爱民如子,至今仍享用后世香火。” 喃喃低语好一会儿,世民摇了摇头,“武侯如此,莫说周郎,纵观史间悍将名相,也无人能与武侯相较。” “所以阿姐,我不是武侯,你也不是周郎。” “我们不会既生瑜,何生亮。” “若你为男子,当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封侯拜将指日可待。” “而我,则是一代名臣将星的二弟,其光芒未必会在你之下。” “你我是陇西李氏双星,如西汉王朝的卫青霍去病,又如霍去病与霍光。” 李世民放下酒盏,定定看向李琼华眼眸,“所以,我希望阿姐为儿郎。” “为李家之光,为大隋将星,为千百年后世人传颂的将相王侯。” “而不是困于内宅之中的女子,任你有经天纬地之才,也只能怀才不遇,蹉跎一生。” 李琼华静了一瞬。 像是有些难过,但更多是麻木。 她仿佛早已习惯这个女人天然低男人一头的世界,习惯自己满腔抱负却不得不碌碌无为,守着一方庭院便是一生。 这是这个世道的错,而非她身为女子的错。 错不在她,她又何必为世道之错而折磨自己? 她是一颗永远藏于深海之地的明珠,纵然碾为粉末也不会落一句天妒英才。 ——所以她不会让自己抑郁而终,英年早逝。 李琼华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抬手灌到嘴里,“可惜,我不是。” “我不是儿郎,只是你的阿姐。” 她没有再说话,世民也没有。 两个人一盏接一盏喝着酒,酒壶里的酒很快见了底。 “阿姐今日赢了我,便该让我尽兴而归。” 世民喝得醉醺醺,却仍要她再去取酒,“阿姐,再拎一坛来!” “世民,你醉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