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音当时百无聊赖地自人群中转头望了一眼院落,刚好看见仆从引入来人—— 一个清瘦白净的少年,穿着月白绸绵圆领袍,眉目朗朗,身姿秀长,目光转向他们,平静地抬手施礼。 年纪不大,最多十三四岁。 众人都讷讷无言,大概是想象与现实差距有点大。 舜音扫了两眼就转开了视线,心想都猜错了,明明是个年少又文弱的书生…… 后来她父亲特地说过:其名为长洲,虽说是养子,但自幼抚养在穆家,武威郡公视如亲生,连他排行都与亲子同论,族中行二。 有父亲发话,封家自然再无人拿他养子身份说事了,比他小的都得称他一声“穆二哥”。 舜音年纪小,总是与族兄弟们待在一起也无妨,便总能听见一些他的事情。可惜族人日渐与他熟稔,自己却与他相处不来。 她矜贵,他话少,明明他在封家住了四年多,但他们之间似乎就没私底下说过话,都是听别人夸他如何持成端雅、年少君子。 正式场合见面的机会不多,寥寥几次,她也只是跟着别人客气疏离地称他一声:“穆二哥。” 他有没有应过,她也没在意。 偶尔族兄弟们会私底下闲话,说他身弱体虚,要多加礼待,舜音觉得麻烦,便不自觉离他更远了。 最深的印象是四年后。那年赴考,他年方十七,竟然一举高中进士,震惊二都。 朝廷为新科进士们举办的曲江夜宴盛大热闹,舜音也被带去观望。 当晚长安城万人空巷,四处车马骈阗、衣香鬓影,都是涌来曲江围观进士风采的人。 父亲笑着告诉她:那是因为很多达官贵人会趁此良机挑选佳婿,毕竟这些新科进士都是朝中新贵了,那些马车里坐的几乎都是二都世家的贵女。 舜音并未说什么,但已然年少,听出了弦外之音。 父亲紧跟着便指了指前方:“本看你年纪尚小,一直没提。此子天资过人,定然前途无量,你们又在一处长大,不如就给你选他如何?” 几乎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那里,大约也包含那些马车里坐着的世家贵女们。 舜音当时立在曲江池边,转头望去,只远远看了一眼人群中央那人文弱白净的模样,便摇了摇头:“我与他不是一路人。” 父亲无奈而笑。 前方人群里,却见对方忽然转头,朝她这里看了一眼。 舜音看过去时,才发现他是看见了父亲,在抬手见礼,彼此连目光都不曾交会。 那晚之后,他便进入仕途,据说没多久就受到任命,离开了长安。 此后天各一方,再无交集,料想各自都会有光明前景。 谁能想到才过了一年,她父亲就遭弹劾获罪,被免官夺爵。 之后的事她早已刻意尘封,不愿多想…… 就如从云端跌落泥沼,仿佛眨眼间事,封家再无半点风光。 当年父亲离世前,族亲已开始疏远离散,到如今,曾经偌大的家族就只剩下了母亲、弟弟和她三人。 虽然罪不及家人,但影响还在。他们仍可留在长安,封家却已无缘仕途,也没了随意出入长安的自由,如困牢笼,甚至还要防范欺凌。 直到这桩婚事出现。 舜音拧着眉,实在想不通。 怎么会是穆长洲呢? 那日封无疾说起她当初拒了武威郡公家的婚事,她心中还只是一带而过,料定他当初名冠二都,那么多世家大族都聚在曲江池边想招他为婿,应当早就娶得娇妻在侧。 更应当在某处做着文官,之后会调回东都洛阳或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