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 门内,是一间狭窄的储藏室,里面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碎了一半的碗、报废的通讯仪、满是脏土的桌子。一个身影靠坐垃圾堆里,头靠着墙,身体微蜷。 夕阳透过一扇方形小窗斜斜地投进来,为数不多的光照在他满是绷带伤口的身上,他动也不动,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天边的落日,像是在等什么,却又仿佛对即将到来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任钱心猛地一沉。 比起方宸的伤势,臭小子这副消沉的模样更让他担心。 在他记忆里,方宸永远锐利、永远意气风发。这死气沉沉的人,是谁?! 任钱刚想开口问,却发现温凉也不对劲。 那人不仅变得沉默,而且眼神显得很重,像是心里藏了太多的事,几乎要溢出来一般。 任钱深呼吸两次,慢慢冷静下来。 他走到旁边,给温凉倒了杯温水,递给他,担心地问:“怎么不进去安抚他?” 温凉细长手指转着手中的水杯,目光晦涩不明。 见温凉不说话,任钱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你又退化了?还是怎么了?” 温水洒出来几滴,落在温凉白得透亮的皮肤上,却烫出了一片红,几乎要红得烂了。任钱一惊,即刻放手,发现自己抓过的地方,直接脱了一层皮,隐隐渗了血。他视线猛然上移,发现温凉喉骨处残留了一圈焦黑的指印,触目惊心的,只是被他刻意用黑衬衫盖了盖,勉强遮住了溃烂的地方。 任钱目瞪口呆,想碰他又不敢,声音发抖地问:“老温,你...怎么...伤成这样?” 温凉一直看着方宸的侧脸,听到任钱一问,才缓缓地收回视线,捏了捏领口,随手遮住伤口。 “快好了,不过还没好。所以,我现在不方便进去。” 任钱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低声问道:“方宸又失控伤你了?” 以方宸那种嘴硬心软又护食的性格,绝不会放着受伤的向导不管,而把选择把自己死死地关在这样一个脏兮兮的地方。 那就只剩了一种可能性——温凉的伤,是因为方宸。 “没有这么简单。” 温凉沉默许久,才缓缓地道出了这些天经历的所有事情。 一件件说来,任钱像在听天方夜谭,直到看见温凉眼底的痛意,他才恍然明白,这些骇人听闻的辛密,竟然是真的。 “那方宸现在...该多痛苦啊。” 任钱胸口又酸又堵,带着鼻音,偷偷地抹了抹眼角的湿润。 父亲把他当做实验品; 大哥囚禁他、折磨他,甚至于精神控制他; 他无法自控地伤害自己的向导,一次又一次; 甚至,还刚刚经历了朋友的死亡。 任钱听着就要崩溃,更别说当事人了。 他大口呼吸,压下源源不断的泪意,低声问温凉:“所以,你才叫我来的?” “比起我,你更合适。”温凉顿了顿,低声道,“拜托你了。” “好。” 任钱没有推辞。 他轻轻推开门,‘吱呀’一声。 空气里的灰尘浓重,气流随着开门一绞,灰尘追着风飞舞,在阳光下像是一团团小火虫。 角落里的人似乎下意识地一颤,防备地绷起了身体,像是重伤躲起来却又骤然逢敌的小动物。 任钱放轻了脚步,慢慢地合上门,踩着满地的脏衣服走了过去。 见到任钱熟悉的五十三号军帽,方宸本是急促的呼吸在慢慢放缓,气息里透着十足的疲惫。 任钱坐在方宸旁边,等了一会儿,见方宸不说话,他便又朝着臭小子的方向蹭了半个身位的距离,刻意挤着他坐。 方宸眼神微微动了动,想要躲开,却被任钱反手压在身侧。 “借我靠一会儿,大半夜赶路,我要累死了。” “……” 方宸果然没再挣扎,只安静地坐在原地。 任钱完美拿捏住方宸的弱点,现在,却也只想叹气。 果然,随便卖个惨,就能把嘴毒心软的小子留下。 明明自己难受成这副鬼样子,还在担心其他人的睡眠不足。 真是又笨又让人心疼。 任钱放下左手抱着的一张毯子,给方宸盖了半身。靠近了才看见,方宸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嘴角有淤青,眉骨有擦伤。脖子以下几乎都缠着绷带,可以想象,那下面藏着多么严重的伤。 而且,这小子瘦了。 比上次瘦了整整一圈。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