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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水光齐淌在肩头,一片净澄。

    一支金簪从手中抛却,细细的金色流苏如燃烧的星尾,划过黑夜,斜斜落入不远处书案的笔筒内。受到初胜的小小鼓舞,投金执玉的游戏愈发如火如荼。白玉与翡翠抛洒,金箔与珠花盛放,或跌落进深沉的砚中,或开缀在繁丽的绮上,任何月色不及之处,乃是漫天的星光雀跃。

    而元澈不过是静静躺在帷帐后面,便如此从梦中坠落到一个丰盛的人间。

    室风轻荡,薄透的纱觳下,颇有云山初开的风致,划在元澈的脸上,一如落在了陆昭的肩头。层冰明了皎月,积雪了却劳尘,清华流转的一瞬间,那肩头一层细细密密的水珠便盈盈闪动而下,如冰玑滚落,而单薄的肩膀早已不堪承其重。

    屏风的边缘收束着无尽空界色,丝织的绣屏自将一切隐晦地遮挽着。竹茎清刚,自细伶的脚踝向上延伸,颀长的竹叶于腰间繁茂,湖石雕镂着双腋的阴影,而飞鸟轻柔的羽毛则将微微臌胀的边缘划弄,模糊成一片轻佻的浮云,在一小滩水渍上染出一团胭脂色。

    最后一对珊瑚耳铛蜷缩在她的手中,举目早已四壁琳琅,曾被他盛赞的心爱之物总要找到一个妥善的归宿。浓烈的红色被陆昭轻轻夹在指尖,瞄准的则是放着樱桃的水晶盘。

    爱物脱手,两枚珊瑚如湘妃泣血,斑斑洒落,于空中勾缠在一起,最后却仅仅挂在盘子的边缘。其中一枚弥留其上,通过纤细的银钩,拉扯着摇摇欲坠的另一只。最终,银钩不堪其重,盘外的那一只珊瑚耳坠跌落在地。

    那声音极轻,落在元澈耳中不知怎的,竟如大恸一般。他惊坐而起,帘风轻涌着。伴随着屏风后落水的声音,此时的元澈深深感受到,他的脚早已从云端踏入了凡尘。

    陆昭听得帷帐后的人声,猜出那后面躺着的大概是元澈,于是瞬间回身,躲进水里。她的眼睛沿着浴桶边缘穿过屏风,向外望去,颀长寂寂的身影走到那案桌前弯下了腰。

    衣裾声,步履声,指甲扣了水晶,呼吸划过纱觳。慌乱之间,陆昭一把扯过架子上那件里衣,胡乱裹在身上。

    元澈却只贴站在屏风后,并不过来,檀木的间隙透过光晕,轻薄的里衣便如宣纸一般在水中化开。

    悄无声息的欲念戛然而收,一枚樱桃越过了屏风,轻轻掷在陆昭身上。樱桃红透,香泽荧惑,却在欲落水中之际,被锁骨轻轻托住了。

    夏夜如许,谁都爱玩。

    第155章 阶层

    盛夏太热, 子夜无风,元澈与陆昭故而皆不点烛。元澈已在冯让房间洗过,但仍觉奥热, 此时只着一件单袍。

    丝织的袍服宽袖大摆,束身剪裁, 似乎只要稍稍一扬手臂, 便有风袭来。柔质的面料与硬挺的肌骨贴合着,连同曲臂俯腰而生的褶皱,都充满着力量。元澈这几日在军营间辗转, 面色已无刚出长安时的那分透白,自上而下皆是未晒满的淡淡棕色, 如同金箔在火焰中融化,泛着细腻的光泽和蓬蓬的热气。

    这一丝热气燎到了陆昭的身前, 陆昭正闭着眼,淡定地向榻里面错了半个身位:“别太近, 热。”

    她手里捏着一只竹柄小团扇,轻纱绷的扇面儿, 如云雾一般覆在脸上。下身是一条夕岚色小裙, 上身却只罩了一件单层纱衫,修长的臂在胸前似遮非遮,隐隐露出了一段荔枝白的金排扣主腰与细腻的肌肤。

    陆昭的里衣在浴桶里的时候已经被浸透了, 不想再教外人看见,便让元澈从衣箱里给她拣几件衣服出来。元澈挑拣了半天,挂在屏风上的时候似乎还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结果……就是这样。

    “听说我不在的这几天, 从京里来了不少诏书。”元澈也乖觉地躺了下来,两脚轻轻搭在榻尾上。

    “嗯。”陆昭没有睁眼, 一旦离开身旁的小火炉,凉意便如苔藓一般,沿着阴影漫布全身,“都是些没意思的东西。崔谅督雍州军事,给自己人封了官。那些诏书有的我留了,剩下的都绞了。”她呼吸匀停,金色排扣起起伏伏,“都用在咱们的诏书上。”

    元澈侧了侧头:“听说你绞了削去你爵位和封崔映之的诏书,还动了气。”尽管明白陆昭所表现出的愤怒或者悲伤从来都不是为了情绪的发泄,但元澈依然不太甘心。况且最近略阳城内流传着风言风语,以此事为最,他一进城便听见有人在道途中议论着,因此也想要提醒一下陆昭。中书令既清且贵,时望还是很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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