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 “我不懂你何出此言。”卢诞心存稚气,但仍强作凶言,“你这叛贼,莫非是穷途末路,才作此诳言?我乃忠门之后,父亲敕诏荣封,名垂青史,后人也必有德泽,将胜你这佞臣千倍万倍。” “名垂青史?你个孺子深处绝境还能出此狂言,当真是天资不具,昏聩自昧,即便你父功泽三代,只怕也要一夕而毁。”徐宁发出一丝怪异的笑声,蓬散头发里,露出充满戾气的双眼,然而他很快又镇定下来,恢复了以往从容笃定的气度。 “这几年来,依我所观,皇后陆氏权柄深植,厚积薄发,如今帝胤衰微,易鼎之变也只是早晚得问题。你父亲忠于魏祚,死于全节,无论身后世事如何,都可享此英名,以此退场,不失体面。魏钰庭与皇后看似敌对,实则交情不浅,子嗣出质于陆家,来日进退,总有折衷之言。倒是你,身为忠臣之后,来日又有何面目立于别朝?” 卢诞闻言后,默然苦笑,良久才道:“嵇康死魏,嵇绍沥血。桓范族诛,桓彝死节。这些,也都是佳话。” “或许吧。只是这个代价太大了,世上能存者几何?”徐宁说着,目光竟有些闪动,“名正而身份腌臜,身正而声名腌臜,正如潮湿的青苔,若无政治阴影的庇佑,早已在日升之际消失于世。黄泉路上,吾道不孤。我没有选择,你也没有。” 眼见卢诞愣在当场,徐宁的举止也愈发淡定从容:“其实存续魏祚尚有一法,只可惜,我受监于此,难得施展。不过,此事非你力所能及,也与你无关了,你走吧。” 卢诞愈发不敢深思,却仍有不甘,讥笑道:“你口口声声所自己是为魏祚,如今既有救国之法,却不愿道出,宁可抱策而死,又算是什么人物?” 徐宁望着卢诞,随后便自嘲一笑:“道你也无妨。其实禁军之中鱼龙混杂,也不独皇后势力。车骑将军曾以护军统管都城,禁军又多由荆州系充任,调遣更换之间,也难免有人混迹其中。如今朝中纷杂,眼见大国崩颓,车骑将军未必没有复国之心。即便车骑将军没有,其势下众多枭雄,又怎能保证没有野心。这股力量若加以利用,或可击溃皇后,使魏祚存续数年。” “皇后即死,北镇就能袖手旁观?”卢诞疑惑道。 “北镇终究有鲜卑血统。”徐宁一边说一边踱步,脚腕上的铁链轻轻作响,“虽然车骑将军日后能接手这股力量,但只要他有行禅代废立的心思,北镇就一定会心存警惕。若你与姜弥等人拱护濮阳王继承大统,日后就仍有与陆归掰腕的可能。” 卢诞的脸色忽然有些不大自然:“可是……若此计果真可行,为何魏令从未道与我?” 徐宁不屑地转过身去,坐回原地,手里绞着一根干稻草,似乎早已将生死看淡:“我之性命,为平乱局,尔之性命,或许亦是如此。魏钰庭,他当然有自己的大义与大局,只是他浸淫官场日久,也懂得和光同尘,与时卷舒。眼下,用我一条命,来平息兵变;未来,用你一条命,来缓解与陆氏势力的矛盾。哈,你父亲与我,都小觑魏公啦。此为党.政,不是你无知,而是你知道,也已无用了。” 卢诞闻言后,面色惨白,脑中思绪纷杳而至。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他戳破党政的面纱。人与人诚然可以抱团取暖,但也可以适时把他人推入烈火,这是政治集团内部的残忍。 卢诞垂着头,慢慢踱步出门。眼见对方失魂落魄地离开,徐宁才重新闭目躺卧在地,嘴角泛起一丝讥讽的冷笑。 卢诞自柴房行出,旋即便向宿卫军营走去,却迎面撞见刚从宿卫军营出来的魏钰庭。饶是他有些涵养,但脸上还是流露出几分不快。 魏钰庭心中也有些疑惑,但只当他因父亲新丧,难免情绪败坏,故而小心翼翼叮嘱着:“军营群情躁动,你实不宜孤身前往,先随我去整理文牍,近日苑中不乏诏书流出,我们与姜相还需稍作探讨。” 卢诞却有些漠然道:“我不过区区戴罪之身,又怎敢与诸公并列席前。家父死前曾为护军,宿卫之中也有一些故旧,值此变故,我也想一一拜访,存续旧情,以定人心。” 魏钰庭知道卢诞对父亲之死心情不佳,也就没有在意前面那些牢骚之语,不过眼前的少年有后面那一番话,也让他颇感欣慰,遂点头道:“既如此,那你自便吧。只是切记,有些立场之言,不要表露太过。” “是。”卢诞躬身送走魏钰庭,而后头也不回,转身离去。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