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并未多言, 只将手中一套三才杯的杯盖,半覆在杯碗上, 只是轻碰一下, 盖碗便摇摇欲坠,“这境地太子殿下应当熟悉。既是如此我如何放心把溦溦交于你?此还是其一。” 陆珵知晓,徐氏所比杯盖,喻意是他。 庆帝先前并为东宫,而是一封王。杀姊屠兄后方入东宫。如今虽登大统却为伪临朝, 实不光彩。今日,陆珵虽为太子,却与先太子的情形如何相似?京中有信王虎视眈眈, 信王又备受宠爱, 可不是同这杯盖一般岌岌可危? 徐氏轻叹气:“先才溦溦听得岚儿一句试探之言, 脚不点地就出去了, 想是同殿下之间确有几分情意。以往,家夫因公事同太子殿下有所接触,知晓你为人。 太子殿下意欲聘溦溦为妇,并非为了平西王府这点兵权。可你这般想的,旁人却并不一定。老妇再说几句不当之话。” 她将手中的杯盖碰倒在桌面上:“若圣人无意,到时钦天监和众御史多有阻拦,只是一句‘八字不合,不利国运’便能将你打发了。” 而你的心悦,当真能护得住溦溦吗? 徐氏认真打量他一眼。与聪明人说话,果真是有好处。他转念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俗话道:尾大不掉,末大必折。若他人真的有不臣之心,陆珵也不会坐视。” 他话音低沉,一双齐整端正的眉眼抬起,眉目在灯光下煜煜的。 只一眼,已有为君的威严。 “御史钦天监说得,向来是对的么?我不信神佛,也不信那等无谓之言。将来若真有什么,我自一力挡住悠悠众口。不叫旁人说一句不当之话。” “我求娶溦溦不成。只能是一种情况,那便是她不愿嫁我。” 他话音低沉,神色却平和。 徐氏活了这么大岁数,见过的人多了去了,自能从他眼睛里分辨出他的真诚。眼见李青溦回来,她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太子殿下若真有心思,还是先解决好自己的事情吧。” —— 马车行进东宫,陆珵下马直接去了书房。 得知太子殿下回来的消息,眼下小书房灯火通明。放着文房四宝的黑漆平案上,已落了一层又一层的文书。 这几日,朝会在即。诸多事宜,分交左右省、都省和四殿。剩下一些需决策的奏章送到陆珵这里,另外还有各地知州、都督抵达京城,各类勋劳政绩文书自也需要再过一遍。 这些事虽都不当紧,但也需要解决。 他向来是当日事,当日毕。今日同李青溦见面误了时辰,少不得熬更守夜。 陆珵伏案,一边批阅奏折一边想起这夜落了一地的星星,笔端似又萦绕她口脂的香气。 他莫名有些静不下心来,翻来覆去念了几遍清静经,又翻开一侧文书—— 林州知州楚之涣。 他又翻开文书后的告身和敕黄,又想起这夜徐氏所言。 到底是有些心不在焉的,他不由想着:既然这样熬人,就该早早将她娶了,放在府中,即便不是红袖添香,就是看着也是极好的。 想到这里,他是一刻都不想等。 书房的灯,着至第二日卯时。 景三已同门口守夜之人轮换过一次,陆珵方去正房更衣。未久他出来,身上已换了一身绯色袴褶服。 此乃骑马的马服。 他行到廊庑中,吩咐景三:“去备马,孤要出去。” 景三一愣,看了看天色,此刻正是卯时。 天色青白,一道残月还簇着三五颗星星在天上挂着,问道:“殿下要去何处?” “大高玄殿。” 大高玄殿位于西区荆山之上。距皇城也有些距离。 朝会在即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