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女人眼尾浮起笑意,想起两人曾一起漫步在瓦涅河边看落日晚霞,神情也渐渐柔婉: “我记得当时,他不大会讲广东话,私下里同我聊天时,有点笨拙憨傻,跟他谈生意时的精明面貌不太一样,却在不经不觉中,莫名吸引我的注意…” “他总是会变着花样讨我欢心,绞尽脑汁让我开怀……我感受得到,除了阿妈之外,他是第一个无比珍视我的人。” “所以当他对我表明心意时…我真的好开心。” 珊瑚色双唇幽微地往上抬了几分,不同的是,这次没有嘲讽,没有轻视,只有一份真挚无暇。仿佛她的真情只停留在过去,还在不停生根发芽,已在不经意间已经长到枝繁叶茂。 而此时,雷耀扬作为她凄美爱情故事之外的旁观者,只能忍住满腹话语,看一缕缕烟丝从自己眼前散尽,直到对方的脸容又变得清晰可见。 或许是没想到倾听对象太合格,她忽然哽咽着调整呼吸,只想一股脑把憋闷在心底已久的话语毫无保留地道出: “爸爸对齐晟自然是满意的,也曾口头应承两年后让我们在香港完婚……可是那年月不太平,战火延绵太多地方,最后我们也只能举家逃港避难。” “战争就像是一堵建立在大陆和香港的之间柏林墙,再次将我与他分隔两地…当时我们只有靠书信往来,都急切盼内战早日结束可以不用再受分离之苦。” “可战争接近尾声,我等来的不是他……而是雷义同我爸爸瞒住我…早就议定的婚事。” 说罢,一行清泪从女人眼尾滑落,凄楚如一尊悲天悯人的圣母塑像。但她很快又抬手抹泪,忽然自嘲般笑出声来: “或许你会认为,我是因为过惯锦衣玉食的日子才肯嫁给雷义,对不对?” “公司转辗香港后举步维艰,父母年事已高,两个哥哥纨绔滥赌不务正业,几个弟妹还在念书不谙世事,公司上千个员工每日等工钱,宋家几十口人还要继续过活……” “我是家中长女,要肩负的责任太多……” “当时的状况…只有我答应嫁给雷义,整个宋家才有救。” “在饿殍遍野的年代,为一餐吃食承恩卖笑去做娼也稀松平常。而当时的我,就如同被迫嫁给雷义换取银钱的「娼」,大概…只剩下灵魂没有变卖。” 彼时不可违拗的婚事近在眼前,她就此与齐晟断了联系。中年女人说到动情处,眼眶中的泪水再次溢湿睫毛。 而雷耀扬对她的恻然而泣不为所动,对她悲凉爱情的结局也并不感冒。待她情绪稍缓片刻,看到她又抬眸凝视自己,沉声细诉: “一九六零年,齐晟好不容易摆脱家族牵制,几经辗转才来到香港。但是当他千方百计再见到我时,已经是两年后……” “但一切都太迟了…即便他已在香港站稳脚跟,我却早已成为雷义的妻子……我内心当然想要不顾一切跟他走…但那时候…你已经在我腹中三个月。” “雷氏的财势太强,根本不是他可以抗衡的。更何况雷义做事狠辣不择手段……所以为了他的安危,我只能编造我早就变心的谎言…让齐晟放弃想要带我逃离香港的念头。” “…记得你六岁那年,我知他娶妻生女时也消沉许久…可我不怪他…我实在没有任何资格去怪他……直到一九七六年初夏,我同他偶然在某个酒会上再聚首…” “当时我想要躲避,可他还是在无人处叫住了我,问我过得好不好……” 女人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自己碧绿水润的翡翠镯上,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温度还在: “你知不知,在一个深爱的人面前…很多情绪是没有办法好好掩藏起来的。” “当我迟疑的那瞬他便明白,即便我表面是风光无限的雷太,实际上却过得生不如死……我当时真的很想要在他怀里痛哭,很想要向他诉苦,但却因为我们各自的身份…不能再近一步……” “可我没想到…自那晚之后,他便计划展开对雷氏集团的报复,甚至不惜赌上身家性命。” “但雷义太阴险,一直在暗中防备齐晟,也早就洞悉他的一切动作。” “程泰…就是在雷义安排下借了大笔钱给走投无路的他用作对抗的「赌注」,短短时间,就让他落入一早设计好的圈套……” “…最后,事态已经到了无法转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