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儿子坐在斜对面,还在谈笑,或许是茶都卖出去了吧,心中喜悦。 “听闻圣人给玉山都将士发赏赐,时瓒领到了一张银元票,大怒,直接撕了。嚷嚷着‘将士日夜戍守宫门,独给我纸耶?’后来听闻这‘纸’能到同州坊市换银元,又恼羞成怒,差点鼓噪作乱。” “徐州兵,我看早晚要作乱,圣人驾驭不了这帮骄兵悍将。” “燕兵也很凶,李匡威不会像朱泚一样占了长安称帝吧?” “难说,武夫的心思很难猜,说不定一冲动就动手了。” 诸葛仲保看了他俩一眼,继续饮酒。 长子跟在他身边做买卖,次子去读书了,今日跟过来涨涨见识。 二郎读的不是经学,而是算学。他从小对账目之类的东西就很感兴趣,先圣经典反而看不下去,往往读着读着就昏昏欲睡。 算学其实也不错!学有所成之后,去长安考明算科,中了后也能得官。 而且这年头学算学还不容易呢。 这类学子,要么在长安、洛阳的官学里学习,要么就是家传教导,想从外头找个精通算学的先生,其实并不太容易。 灵夏在州、县两级开办算学,说起来是破天荒的举动了。 为此几乎把涌到长安参加明算科考试的学子给网罗了个遍,且现在每年都去重金招募,不管水平高低,一律拉来,充当州县两级算学的教师。 交易会,需要大量精通算学的杂任,而这无疑是很匮乏的,这从各个交易会的银元票还无法自由流通就能看得出来。 至今,也就灵州、夏州、绥州、延州坊市交易会上开出的银元票可以互相使用,但其他地方就不行。比如你拿着灵州清算行开出的银元票,跑到同州交易会上做买卖,肯定会被拒绝。 究其原因,没有足够的算学人才盘账,这非常致命,也是阻碍银元票获得进一步推广的重要原因之一。 “二郎,你入学也一年了,而今让你去坊市里盘账,可算得过来?”放下酒碗后,诸葛仲保询问道。 “阿爷,儿近来没在学算学?” “嗯?”诸葛仲保抬起头来,有此吃惊,也有些恼怒:“不学,终日在虚度?” “非也。”诸葛二郎说道:“儿在跟摩尼法师学习大食文字,打算译一些大食、大秦书稿。摩尼法师懂汉文、回鹘文、波斯文、大食文,学究天人,儿很感兴趣,故愿学。” 摩尼法师现在也进夏王府当官了,据说可能会为他额外增设“数学”一职,与“文学”相对,从六品上,专门教授夏王子女数学——时人多称算学,但邵树德明言,算学之外还有几何,故易名为数学。 各州、县的算学也即将易名为数学,但就目前而言,教授的还是老一套的东西,因为算学博士也只懂算学,不懂数学。长安的明算科考试考的也是这些。 摩尼法师懂得也不多,他其实只是搬运工(翻译),而不是专业的研究者。 “学这些东西有用?”诸葛仲保问道。 “有用。”诸葛二郎说道:“做个辞家、艺士没甚意思,市人、贩夫亦很寻常,唯译家通识内外,开阔眼界,还算有趣。” 诸葛仲保想了想,觉得似乎有点道理。不过他不是从兴趣的角度出发,而是从功利的角度思考。或许,通晓外邦文字,了解天文地理,是另一条更好的进身之阶? 摩尼法师的背景很复杂,懂诸多文字,见识丰富,就连夏王在灵州时,亦经常垂问,看起来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将他的本事学到手,或许也不错。 “罢了,不管你了。”诸葛仲保叹道:“然算学亦需学,若被学堂赶出来,我可丢不起那个脸。” “儿知道了。”诸葛二郎答道。 父子间结束问答后,一夜无话。 第二日,诸葛仲保在坊市内转了转,发现没甚想买的,便至清算行内取了银元票,径自离开了。 清算行现在搞得挺有意思,对一些在本地有家有业的大贾客,甚至可以给你预支银元票,方便了很多交易。 可惜,还是那句话,盘账盘不过来,银元票没法通行全境,不然作用可就太大了,直接可以当钱使。 不过就目前而言,银元票仍然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否则,老百姓家中根本不会出现那么多铜钱,什么牛羊、乳酪、干果之类的买卖做起来就束手束脚,只能以物易物。 城里面富户雇人,亦只能给米做报酬。 砖场、林场募工,有人就来几天,日给十文钱,没有铜钱的日子可是很难熬的。 昨日他甚至在坊市内看到一名幽州来的商徒,居然拉着一车金银器来做买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