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一些的船只,问道:“那几艘船,为何不进港?” 原本还想和父亲“躲猫猫”,继续在地方上快活的三道都市舶使邵观诚看了一眼,道:“阿爷,那是去幽州的船。” “你如何得知?”邵树德好奇地问道。 邵观诚有些无语,合着真以为一直在玩呢?只听他说道:“阿爷,整个夏天、秋天,南方粮船都在向北运粮。及到冬春时节,北风劲吹之下,就不好运了。这几艘船不卸货,就是因为他们的目的地是幽州,给北都大库输粮的。这会停在赤山浦港内,补充些食水。” 邵树德放眼望去,却见十余条小舢板奋力划了过去。 有少年在波涛中如履平地,举着手中的果篮,高声叫卖。 有黑不溜秋的老头抱着一头羊,在水手的帮助下将其吊上船。羊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命运,死命挣扎,但无济于事,很快便消失在了甲板上。 还有渔家船娘搔首弄姿,招揽生意。其丈夫在船舱内做饭,客人玩完后,还可以顺便吃完饭再走。 好一番补给! “阿爷,让南方诸道海运粮食北上,可是你去年亲自定夺……”邵观诚提醒道。 “阿爷还没健忘到这种程度。”邵树德笑了笑,说道。 去年四月间,他确实下令南方海运粮食北上,但只是实验性质,规模也只有两艘船。成功之后,他下令逐步常态化海运粮食。 作为唐代“天下北库”的贝州大库,也就此撤销,挪到了北平府。淮南、江东、江西三道的粮食,皆从长江出海,转道向北,运至北都大库储放。 今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有十余艘船只从南方海运粮食北上。算算时间,眼前这几艘船,应该是第二或第三批了。 “今年可有船只沉没?”邵树德又问道。 “六月中第一批四艘船里面,又一艘沉于海州外海。” “什么原因?” “遇到大风浪,沉了。” “唔……”邵树德沉吟了一下,问道:“你觉得以后还有必要海运粮食吗?” “阿爷自有方略,儿不敢置喙。”邵观诚说道。 邵树德哑然失笑,道:“四郎,你这惫懒性子,该改一改了。明明很聪明,却整天打马虎眼。说实话!” “阿爷,儿确实觉得朝廷方略没错。”邵观诚说道:“漕运转来的粮食,可存于含嘉仓城。海运的粮食,则储于北都大库。含嘉仓城事关东都百官、将士、百姓日常所需,北都大库之粮草则可用于燕山镇军。草原有事,亦可打开大库,遂行赈济。前唐之时,漕运路线还不止一条呢,海运、漕运完全可以同时存在。” “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邵树德说道。 他又想起了之前说的那句话:“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制度化、长期化海运南方粮食到北方,一开始肯定是要承受较高的沉船率的。会死人、会损失船只、会怨声载道,但只要扛过这一段,时间长了,航线慢慢成熟,船只性能进一步改善,沉船率会快速降低。 但“扛”之一字的背后,不知道意味着多少葬身大海的冤魂,不知道会让多少人家破人亡,不知道会令多少人议论纷纷乃至指责不休。 逆天而行,本来就没那么容易。 在这件事上,完全是邵树德一意孤行,以个人威望强行推动,一如他以前做出的很多决策。 推行的过程中,他感受到了很多阻力。有来自民间的,也有来自朝廷内部的。 每沉一艘粮船,都会有人上疏,请罢海运。 他们认为,海运南方地税(主要是粮食)与安南、渤海商社做买卖完全不一样。后者是刀头舔血,为了求财,生死各安天命即可。但前者么,说实话就是朝廷的“过错”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