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又转头看,那个熟睡的人。 她今天没有化妆。 虽然时间紧迫,但其实这个项目的进展,他并没什么不放心,整个团队都很靠谱,很给力。特别是方唯,非常有经验,项目推进的节奏把控得很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独自去拜访希望小学,说不清是因为担心她一个女孩子要去相对偏远的地方工作,还是想借这个只有两个人的工作机会去更多地了解她——他很清楚即便因为项目合作紧密,他们这样单独见面的机会亦少之又少——总之,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马上就做了决定。 尽管他在来回的路上都在工作,但这个决定确实改变了他今天的所有的工作计划和安排。好比如临时取消了和成都工厂同事的午餐会,让他们紧张兮兮地给他安排了一辆车;本来定在午饭后的回程机票也不得不改签到明天早上。甚至为了赶时间,他连午饭都只在车上吃了一个汉堡。 一直到坐上三轮车,在颠簸进校的路上,他仍不禁自嘲,这样大费周章过来,到底有什么意义,在自己工作行程如此紧张的情况下? 但是此刻,当他转头看着她不施粉黛的安静睡颜,回想刚刚过去的几个小时,她动作漂亮的侧手翻,思路清晰的项目汇报,回程路上细致的安排…… 他之前看过希望小学志愿者回访项目的简介,大部分员工志愿者都会选择美术、音乐、自然科学、生物卫生等学科,她竟然跑去上体育课!还跟孩子比试侧手翻?他笑,她为什么总是这样众不同呢?如同多年前他在学校的团委编辑部第一眼看到她,她也是这样清晰明朗,就好像整个人在他的眼里已自带光圈。 刚才她情急之下拉着他跑,直到她没有买到票又立刻试图手机搜索车辆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心跳加速!他很清楚以他的体力,只跑这么短的距离,根本不至于心率加快成这个样子。江川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似乎还留着她手指握过的感觉…… 想来这一趟,还是值得的。 车子突然颠簸了一下,方唯左边的耳塞掉了下来,她并没有醒。最近她实在太累了。今天五点多就起来去赶班车,因为江川临时过来,她一直处在工作状态。所以当他专注开会的时候,她很快就睡着了。 江川看了一眼掉在她外套上的耳塞,转头看窗外,很快又忍不住转头回来,再看了一眼,终于伸手过去轻轻拿过来,塞进自己的左耳,慢慢靠在椅背,闭上了眼睛。 很轻的音量,粤语的歌曲,反反复复只有一首歌。江川听了一会儿,终于在歌曲重新开始的时候,睁开眼睛看她手上松松地扶着的 ipod 屏幕。 ping pung--爱是最大权利。他从未没听过这个歌手?鉴于他的粤语水平还不能完全听清语速较快的歌曲,他留意了一下屏幕的歌词: 可不可与你放胆嬉戏 忘掉日与夜那些限期 不管身边几多无聊道理 手拖手与你演出好戏 游行直到夜晚多凄美 争取这一次走几千百里…… 他不由得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从上海到成都,从白天到晚上,他这次真的是争取和她走了几千百里。 “凭我彻底的勇气 爱是最大权利……” 他忍不住又笑。爱是最大权利,真的是这样吗?这么多年来,他不懂得爱情,也不愿意花精力和时间去体验或研究。如果爱真的是一种权利,那么,是他主动放弃了。因为权利总是伴随某些义务,他不感兴趣也不愿意承担。 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心脏,仿佛是某种告诫,又仿似试图用外力压制它。 因为,怦然心动的感觉,美妙得简直令人生厌! 他讨厌一切失控的感觉。 江川小时候家境不错,父母都是公务员,后来父亲辞职做生意,经济条件就更好了。一家人搬进市区 180 平方的大房子。大约是他上初中开始,父母的感情开始逐渐淡漠,两人之间倒是从未在他面前有过剧烈的争吵,说不清楚是谁先出的轨。反正他初中毕业那年,两人终于离婚。分手很体面,不狗血,也没有任何纠纷。两人向来财政独立,共同财产不过一套一起居住的房子。 父母双方都要求江川的抚养权,但是他谁都没有选,在父母离开后,独自留在这套房子一个人生活。 他知道父母有新的人生计划,他无法左右他们的决定。但他自己的部分,他自己来选择和控制。他已经 16 岁了,一个人完全没有问题。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