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你哥我肚子里就那点墨水,还妖魔鬼怪?” “所以啊,你要多读书,别整天舞枪弄棒的。” “嘿,你还教训起我来了?” 她从被窝里伸出一只细伶伶的手,握住他的食指,“再讲一个,就一个,好不好嘛?” 能不好吗? 那小丫头的手心软得跟什么似的,他感觉自己的心也变软了,跟泡了温水一样。 又一个才子佳人的故事说完,她打了个哈欠,两只眼睛水汪汪的。 “哥,你刚刚讲的故事不对。” “哪里不对。” “穷书生是娶不到贵小姐的。” “谁说娶不到,画本子上都写着呢!” “骗人的,咱们家的院墙那么高,穷书生爬上来,要么摔死,要么被人发现后,活活打死。” 他真给气笑了:“你这小脑瓜子里装的是什么?” “智慧。” 她长睫慢慢阖下去。 我的娘咧,终于把这小祖宗给哄睡着了。 他用另一只手摸到她的枕头下,摸出一方帕子,一点一点塞到她手里,然后慢慢抽出自己的手指,吹灭蜡烛,蹑手蹑脚地走出这间闺房。 这便是他每个夜里,雷打不动要做的事。 听爹说,那丫头从娘胎落下来时受过惊吓,每天晚上都要拽着爹的手指,才肯入睡。 刚开始几年都是爹哄着,后来小丫头年岁渐渐大了,爹不方便进她的闺房,哄的人就变成了他。 他可没那么好的耐心。 她前脚眼睛一闭,他后脚就把帕子塞她手里,取代自己的手指。 再后来,她自己捏着帕子就能睡着。 这是只有他们兄妹俩才知道的秘密。 这些年他再也没敢细想过,一细想,就辣他的眼睛,灼他的心,心口有处伤口,从未愈合,汩汩流血。 但今天,他把这个伤口露出来,原因只有一个:淮右也不能吃蘑菇,轻则过敏,重则也会要了她的命。 这世上,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巧合。 吃饭剩下一小口,是巧合; 会爬树,也是巧合; 会因为蘑菇要了小命,还是巧合; 那么,那丫头睡觉的时候再拽着一方帕子,便不是巧合。 谢知非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手一点一点掀起帐帘。 倘若此刻晏三合醒着,定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有紧张,有害怕,有期待…… 好像站在了悬崖边上,往前一步可能是万丈深渊,也可能是一马平川。 最后低头的一瞬间,他所有的表情瞬间凝滞。 昏暗的罗纱帐里,少女蜷缩着,长长的黑发散在耳边,映得小小的一张脸越发的苍白。 太过纤长的睫毛像蝴蝶的折翅,盖住了那双冷清深邃的眸子。 一截如皓月凝霜般的手腕放在胸前,手腕再往下,是少女纤细修长的指骨。 白色绣竹叶的帕子,一半露在外面,一半被五根指骨死死的拽住。 谢知非整个人开始剧烈地发抖,脑子里是雾茫茫的一片白。 白光中,他颤着手掀开被子,低头去看她左脚的大脚趾——两颗褐色的痣,一上一下排列着。 “爹,我怎么这里长了两颗痣?” “那是菩萨怕你丢了,在你身上做的记号。” “哥怎么没有?” “他?谁能弄丢他啊!” 谢知非拼命地压抑着眼眶里的湿意,但那湿意却汹涌的喷出来,让他的眼前一片模糊,逼得他不得不张大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 可没有用,一个巨浪掀过来,劈头盖脸,将他卷入浪中,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而死的时候,那浪又把他托起来。 谢知非双腿一软,跌坐在床沿边。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