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孝二字没有错,看用在谁的身上。先帝是仁孝的人吗?显然不是。 你用你的仁孝,你赢得了百官的爱戴,他则成了‘飞鸟尽,良弓藏’的暴君; 你为了大家,他为了赵氏的小家;你用你的善,想弥补他的恶。 可你忘了一点,他是君,你是臣,他是父,你是子,子不言父过,臣不言君之过,你这是对他权威赤裸裸的挑战。 为人之道,一个善,一个孝。 君王之道,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你的劝诫,不显山不露水的忤逆了他;那么你在他心目中的位置,自然也会不显山不露水地低下去。 这一局,你看似赢了,实则输了。” 晏三合停顿了一下,缓缓又道: “这件事情中,还有一个更要命的地方,你知道是什么吗?是年龄。 先帝老了。 一个人的衰老,是谁都没有办法阻止的,而你却风华正茂,意气风发。 若是平常父子,老父亲只会感叹一声:我儿大矣! 但在天家,衰老就意味着权力的旁落和流失,也意味着你这个太子,哪怕什么都不做,在他眼里都有了不臣之心。 权力是什么? 是一言九鼎,是生杀大权,是财富,是女人,是敬畏,是这万里九州的天下。 先帝这样的狠人,千辛万苦才有了君临天下的那一天,他能拱手相让? 不会的。 他一丝一毫都不会让出来,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嫡亲儿子。 君心似海,容不下一叶扁舟,所以他对你的刁难是必然的;你的进退两难,也是必然的。 其实,这不是坏事。 先帝提防,刁难,打压对一路顺风顺水的你,是极好的磨练和捶打,所以在唐岐令一案后,你被逼一夜长大。 可惜不够,远远不够。” 乌鸦的翅膀轻轻一扇,打断了晏三合的话。 晏三合看着乌鸦的瞳仁,发现它黑色瞳仁里的悲怆,越来越浓,喙微微张着,似乎想要分辩什么。 还有什么可分辩的呢? 她安静了一会,接着又道: “有两块一模一样的石头,一块成了桥上的铺路石,受人踩踏;一块成了佛像,受万人供拜。 铺路石不服气,问佛像,你凭什么能高高在上? 佛像说,你被打磨了多少刀,再看看我被打磨了多少刀。但凡少打磨一刀,我都成不了佛像。” 晏三合看着乌鸦。 “而你,从小到大都太顺了,你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不需要抢,不需要夺,有人会争着抢着送到你手上。 看过野狗争食吗? 快饿死的一群野狗,面对拳头大的一块肉,谁吃下那块肉,谁就能活下去。 你说,什么样的人能活下去? 爪子最锋利的,牙齿最尖锐的,饿的最惨的,求生欲最强,厮杀起来最不要命的,最不守规矩的野狗。 但凡心软一点,下手慢一点,没有拼尽全力的野狗,都不会抢到那块肉。 这叫什么? 这叫强者胜,弱者汰。” 晏三合轻轻一笑。 “放眼天下,你其实已经是这世上数一数二的强者,但你别忘了,北地的赵霁比你更强。 他强在哪里?强在他的心志。 何为心志? 简单说,就是心思毅力。 赵霁什么时候起了夺嫡的心思,你知道吗? 他的心思藏得有多深,你知道吗? 他为了这份心思,能做到什么份上,你知道吗? 他这块石头,为了坐上皇位,被打磨了多少刀,你知道吗?” 乌鸦嘴里发出呜呜的几声低鸣,听得晏三合悲从中来,口气不由缓了一些。 “你知道陆时是怎么评价你的吗—— 他说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