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暖风吹过来,吹过乌鸦的喙,颈脖,小小的四脚……它倔强而孤傲的昂着头,黑幽幽的眼珠子,溢满水光。 是的。 史书上那些冰冷的字眼,是他真正的心魔。 他四十几年的人生,无数的遭遇,无数的艰难,无数的细节…… 他的风骨,他的坚持,他的仁孝,他的善良…… 他生而为人的一切,凭什么落到最后,就是那触目惊心的几个字? 凭!什!么! 就在这时,晏三合口气忽的一变。 “赵霁不是一个好人,却做了一个好皇帝。” 乌鸦的瞳仁快速闪过浮光掠影。 “对外,他征战鞑靼,收复大齐,杀伐果断,四海平定。哪怕六十多的高龄,也要御驾亲征北地。 对内,他躬行节俭,知人善用,水旱朝告夕振,让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有屋住。 你在那个位置上,未必做得有他好。 但他也有他的因果,他的因果在他起心动念,想夺那张龙椅的时候,其实也注定了。” 晏三合轻轻嗤笑了一声,那笑充满了不屑。 “你当他每一天都睡得安稳吗?你当他当真没有一丝害怕吗?不,他比谁都睡不着觉,比谁都怕。 高楼多危风。 他知道自己的龙椅是靠着阴谋算计得来的,那么他就会时时提防着别人,用阴谋算计把那张龙椅抢走。” “瞧,他对太子从不信任,事事处处打压; 瞧,他宠爱皇太孙,把他捧得高高的; 瞧,他最喜爱的儿子,拿起刀枪造了他的反。” 晏三合脸上的表情很微妙。 “赵霖,我的这些话里,你品出了什么?” 乌鸦的胸腔一起一伏,良久后,它慢悠悠的眨了一下眼睛。 晏三合知道他已经明白。 “是的,这就是因果,而且这因果才刚刚开始。” 她脸上的悲伤不见了,眼泪也收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然。 “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亲手杀死汉王这个儿子;还是让太子亲手杀死他的兄弟? 他是打算把皇位交给他最瞧不上眼的太子?还是直接传给太孙? 如果传给太孙,太子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如果太子继位,他和太孙又会是一对什么样的父子? 他们之间有没有隔阂、有没有猜忌,有没有怨怼,会不会互相残杀?” 晏三合轻笑了一声。 “我站在了你的终点,回看你的生命轨迹,我看到了你的命定之路,对你说老天爷早有安排。 那么,老天爷会怎么安排他和他的子孙后代呢?” 她摇了摇头。 “我的祖父晏行说,世间万物都有定数的,得到的未必是福,失去的未必是祸。 既然因果都已经注定,那么沉不沉冤,得不得雪,史书上那几个触目惊心的字,又有什么关系?” 乌鸦的翅膀忽的伸展开来,像草原上的雄鹰一样,振翅高飞。 它飞了到血月上,然后又倏的俯冲下来,稳稳的落在晏三合的面前。 晏三合看到那黑漆漆的瞳仁里,有万丈光芒。 她又笑道:“有人问,这世间什么最公平,我想了想,应该是时间。 你不想长大,也会长大,不想老去,也该老去,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帝王将相,统统都会m.feNgye-zN.CoM